这一刻，大殿气氛紧绷到极点。
朱允熥的声音象刀子，一字一句刺入每个人心口。
前两点，已经让无数人心惊肉跳。
可当他说出“第三点”的时候，整个朝堂都快炸开了。
“皇爷爷！是商税！”
朱允熥猛地喊出，“真正的问题，就是商税！”
话音一落，百官脸色骤变。
有人低声惊呼，有人瞳孔紧缩，更多人满脸难以置信。
朱允熥没有停下，越说越快：
“洪武初年，皇爷爷虽然定下四民之策，把商人划为贱籍。
可您明白虽然轻农抑商，但仍然需要商人维持市场繁荣！
所以最初的商税，是十税一！”
“可后来，朝廷为了照顾商人，又一再下调，从十税一，到二十税一，再到三十税一……”
“可到今天，商税的收入，竟不足粮税的万分之一！”
轰！
这句话落下，象一记惊雷，震得所有人心神俱颤。
黄子澄骤然站出来，脸色铁青，厉声喝问：
“三皇孙！前两点姑且还能听，如今你竟敢替商人鸣不平？”
“你可知商人贪得无厌，为利可背信弃义，甚至敢勾结敌国！
所以才必须打压他们！
商税的轻徭薄赋，不过是恩赐！
他们连在大殿被提起的资格都不配！”
他话锋凌厉，顿时引得一大批文臣齐声附和：
“三皇孙怎能在朝堂上为商人开口！”
“这简直是荒唐！”
“学业荒废至此，实在不堪！”
群臣一边斥责，一边借机压制，气势汹汹。
朱允熥脸涨得通红，双手颤斗，眼中却闪铄着倔强的光。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
“这不是胡说！
这是大哥说的！
大明的商税……被人钻了空子！”
他竭尽全力的喊声，压过了群臣的喧嚣。
殿上，瞬间安静。
朱元璋猛地起身，威严如山，一声暴喝：
“都给咱闭嘴！允熥，你只说‘钻了空子’，是什么意思？”
朱允熥连忙解释，声音急促：
“商税太低，本意是让商人带动流通。
可结果，却被世家大族利用！
他们养门客当商人，借商籍的便利，搜刮天下财货。
久而久之，商人虽是贱籍，却成了士族的‘忠犬’，替他们赚钱！”
“这样一来，钱财并未入国库，而是全进了士族私囊！
大明越来越穷，百姓越来越苦！”
说到这里，他眼神通红，声音嘶哑：
“前朝大宋，靠的就是商税，才积累下雄厚财富！
而大明，却在有意无意间，把钱全拱手让人！
若这局面不改，迟早会……”
他猛地抬头，双目血红，象是要把心底的愤怒喊破：
“迟早会逼得百姓卖儿卖女，家破人亡！
而那时，大明必然会彻底复灭！”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百官全都傻眼。
黄子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得发抖，却不敢再顶嘴毕竟刚才皇爷亲口喝止，而对方还是三皇孙。
再看朱允炆，眼神嫉妒得快要滴出火来。
在他看来，朱允熥接连说出“三个财政漏洞”，已经把所有风头抢尽。
这让他心里急得发慌。
于是，他忍不住上前，语气尖锐：
“皇爷爷，三弟所言也太过危言耸听了！依我看，大明的财政，就该如黄先生所说”
可话没说完，就被朱元璋一声怒吼打断：
“够了！”
老爷子眼神凌厉，声音沉得象要压垮人心。
“允炆，你说你三弟在危言耸听？”
“你说这三条，是危言耸听？”
“这是你说的？！”
连问三句，字字如刀。
朱允炆吓得心神俱颤，脸色惨白，低下头再也不敢吭声。
朱元璋眼中怒火翻腾，冷声道：
“咱原以为你聪慧好学，没想到说出这种糊涂话！
你三弟提的，哪一条不是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
“空印案！官员勾结，提前盖章，空白文书随意当令！”
“郭恒案！贪腐两千多万石粮！”
“胡惟庸案！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把朝堂当儿戏！”
老爷子越说越怒，声音如雷霆。
“这些事实，你全都看不见？！”
“元末时，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吃，才纷纷起义！
咱为什么参加造反？就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
说到这里，他猛地起身，指着大殿内外，指着满朝文武，指向天地山河：
“你看清楚！今日的大明，是咱和这些老兄弟们，一刀一血拼下来的！
你告诉咱，这是危言耸听？！”
朱允炆彻底傻了，眼框发红，忍不住落泪，被骂得灰头土脸，最后低着头跑出大殿。
百官全都心惊胆战。
皇帝连亲孙子都这样骂，他们若敢顶嘴，只怕脑袋不保。
朱标只能无奈摇头，心里叹息：
自家儿子偏偏在老爷子最怒的时候触霉头，不挨骂才怪。
可也不得不承认效果立竿见影，百官顿时禁若寒蝉，再没人敢出声。
等人都散去，朱元璋才冷着脸开口：
“三孙刚才说的，已经把问题点出来了。现在，咱要你们给办法！
这些弊端，不解决，大明迟早出大祸！”
百官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回奏：
“皇爷，三皇孙说的确实是大问题，但关乎国策，需慎之又慎，哪能一时半会儿定下？三日之内，我们会想出草案呈上。”
朱元璋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詹徽、杨宪，你们六部协同，三日内，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朕要看草案！”
众臣急忙俯身领命。
散朝后，只剩下朱标父子。
朱元璋带他们去了书房，吩咐内侍守门，谁也不许打扰。
他盯着朱允熥，语气急切：“说吧，你在大殿上睡着时，是不是又梦见了……雄英？”
朱允熥毫不尤豫点头，把梦里的一切全说了出来。
“皇爷爷，我说的那三条，全是大哥告诉我的！”
朱标皱眉，心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又能入梦了？”
朱元璋眼底带着伤感：“咱上次去小院梦过一回，从此再没梦见。你这小子……运气倒是好。”
朱标也叹息：“我也就梦过一次，还是爷爷给我送药的时候。”
朱允熥愣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
“不对！这不是运气！”
他急切地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一个木雕。
“爷爷，是不是因为它？
我每次见到大哥，都带着它！”
朱元璋怔住，随后眼神猛地亮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带着它睡，就能见到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