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基地里一片忙碌，人员往来穿梭。
“快快快！把那边区域清出来！”
“高处灯光检查完毕！”
“这边也没问题！”
陆海涛抹了把额角的汗，一抬头，正好瞥见远处廊道上静立的两道身影。
“合着晟子也是个高官啊。”
他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装备陆续配发到位，队伍物资也已整顿完毕。
一切就绪，只等燕北航安排的最后一项——这场谁也没料到的战前动员。
连日来，基地气氛低沉得几乎凝固。
也唯有燕北航，会想到把联盟那位国民偶像请来。
这种事，换别的指挥官，大概想都不会想。
也就他了。
燕北航望着下方喧腾的人群，轻轻呼出一口气。
“年轻真好。”
顾晟侧头看他一眼。
“燕长官，我没记错的话，你顶多四十出头？”
燕北航低笑一声，视线仍投向远处。
“若不是这世道，我大概也该在家带孩子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
“能安心看着后辈长大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来。”
荒原的风旋了又旋，卷起两人的衣摆。
一时无人说话。
“我不认为，继续这样按部就班，那样的日子就会自己到来。”
终是顾晟打破了沉默。
燕北航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顾晟的指尖在终端屏幕上轻轻一点，日期显示清晰可见。
他抬眼，迎上燕北航的目光。
“百年前的今天，是公司制度正式取代联盟制度的日子。”
他嘴角弯了一下，那弧度里却寻不到半分笑意。
“巧合吧？”
燕北航瞳孔微缩。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所思考的，远比旁人以为的要多。
而他所打算去做的，恐怕更是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当年联盟历发展刚过三十载，就有名为‘公司’的制度攀至顶端。”
顾晟并未在意他的目光，像是自语般继续道：“再来个三十年，又会有什么新的名堂呢。”
燕北航是军人。
但这不代表他不清楚“公司”意味着什么。
正相反，他比多数人更清楚。
当年他们军方使用的装备，几乎全都出自各大公司之手。
公司既然能从联盟官方手中夺走装备制造权，自然也能夺走更多。
即便灾难改变了格局，谁又能保证，一切不会重蹈覆辙。
“顾晟，你究竟——”
“燕长官。”
顾晟打断他，赤色的瞳孔映着远方猩红的天际线：
“如果说这场灾难，是用来终结上一轮文明的。”
他语气渐沉：
“那下一个文明是否也会迎来属于他们的灾难？”
“到时候，面对那一切的，就是你的后辈。”
“你，愿意吗？”
燕北航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未思考过这场灾难的意义。
一直以来，他只视其为一场无端的浩劫。
可此刻，那些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崩塌的制度、在灾厄中消逝的生命、被怪物碾平的城市。
这一切真的只是无妄之灾吗？
灾难个体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抛出这个问题的顾晟，也未能全然洞悉背后的真相。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这个世界若想获得不同的结局，其发展的路径，就绝不能重蹈覆辙。
未来能够立于顶点的——
不能是极端自私者，亦不能是无度宽容者。
在顾晟看来。
不应是临世人。
也绝不能是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
“你在这儿呀？”
梦婕小跑着靠近，声音带着雀跃：“演出快开始了，你就在这儿看吗？”
“这里视野挺好。”
顾晟转过头，嘴角习惯性地牵动了一下。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不由得微微一顿。
“当然啦，来之前就和周姐定好了，不过嘛——”
她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歪头：“我临时改了一点点。”
她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这身装束与她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
那个总是光芒四射的国民偶像，此刻却身着一袭简约的黑裙，反而让顾晟的目光一时未能移开。
“嗯，很好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她眼眸微亮，目光灼灼地望向他：“黑色和我也挺搭的吧？”
顾晟呼吸轻轻一滞。
他忽然明白了她这份“临时改动”的用意。
“是啊。”
他嘴角弯起一个更自然的弧度，声音低沉了几分：“挺搭的。”
风掠过廊道。
黑色风衣的下摆与摇曳的黑纹裙角，在光影中短暂交织，模糊了界限。
直到梦婕腕上的微型终端发出细微的震动。
“你应该还有事找我吧。”
顾晟忽然开口。
铂金色的发丝随着她转身的动作掠过他耳畔。
“嗯。”
梦婕凑近半步，从衣领内轻轻勾出那条蓝宝石项链，坠饰在她掌心泛着微光。
“我想”
她抬眼看他，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以吗？”
那里封存着灾难结晶的能量，是他赠予她压制“音律能力”的屏障。
此刻，她正寻求着他的许可，去触碰那道界限。
顾晟微微吸了口气。
她的目光里藏着希冀，也映着他的迟疑。
她远道而来，从不是为了完成一场简单的演出——
她想要做到更多，他看得出来。
“有风险。”
他声音低沉：“如果让人察觉到你的能力，后续会很麻烦。”
她睫毛轻轻一颤，抿了抿唇：“哦”
这失望的情绪未能浮现于表。
短暂的静默后，他终究松了口：
“不过，如果你能把握好分寸，也不是不行。”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是映进了整片星光。
“好！”
看着她轻快跑远的背影，顾晟轻轻呼出一口气。
若是在初遇之时，他会这般轻易心软吗？
想来，答案依旧是肯定的。
面对她的请求，他似乎总是难以硬起心肠。
或许是她声音里本就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又或许，是他自己愿意倾听。
他无意识地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按上腰间的白樱。
剑柄传来熟悉的凉意，却隐隐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温热——
那是新铸入的灾难结晶，正与他体内深处的某种力量悄然呼应。
他望向头顶那片被猩红遮蔽的天空，目光微凝。
既然允了她动用能力，他自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希望她别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