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天时间，顾晟都留在锻造室内，未曾离开。
一整枚灾难结晶的能量灌注非同小可，他必须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
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地见证余茗清的修锻过程。
她的指尖在不同操控界面间快速切换，协调着多组锻造单元协同作业。
额角不时渗出汗珠，被她用手背快速擦去。
顾晟静立一旁，目光紧随她每一个步骤。
锻造台上的白樱，形态正经历着肉眼可见的蜕变。
原本赤白相间的剑身，色泽逐渐沉淀、深邃。
赤色转为暗红，白色化为银灰。
望着剑身渐变的暗调，顾晟心念微动。
倒还不好说“白樱”这个名字还适不适合了。
但，余茗清显然有她的坚持。
当最后的“谢幕物质”被完美融入剑脊，白樱骤然焕发出一层内敛而坚实的光华。
随即，血獠者灾难结晶的能量被引导注入，如暗流般涌入剑身，最终完美内敛。
全新定型的白樱静静躺在台上。
剑刃两侧保持着银白与暗红的主色，剑身流光由赤色渐变为深邃的暗芒。
唯有剑柄依旧如初。
“搞定了。”
余茗清长舒一口气，望着眼前的作品。
她眼底带着倦意，也闪着微光。
顾晟感知着剑身内里稳定而磅礴的能量波动，呼吸稍定。
“辛苦了。”
白樱。
这是第三次了。
三次调整、重塑，都由她亲手完成。
这把剑，始终如一陪着他。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立刻去取剑。
他们只是就近坐下，肩臂轻轻相抵，目光共同投向那柄静卧台上的长剑。
余茗清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终是归于沉默。
顾晟亦无言。
此刻或许本就无需言语。
他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置于自己掌心。
寂静在锻造室内弥漫了许久。
直到台上的白樱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嗡”。
两人同时一怔。
这是激活了什么额外功能？
顾晟左手一抬，白樱应势落入掌中。
剑身微颤，旋即归于平静。
余茗清探过身来，眉头微蹙：“我不记得加了别的东西啊？”
顾晟嘴角微抽。
那问题大概出在那枚结晶上了。
毕竟是被他徒手掏出来的，过程还动用了另一只灾难个体的能力。
这枚结晶也没那么纯。
“没事。”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不影响用就行。”
眼下也看不出明显异样，具体有什么变化，往后自知。
他手腕一翻，将白樱收回鞘中。
室内又静了片刻。
“你——”
“你”
同时开口，视线相撞，两人不由得都笑了笑。
“明天动员结束，我就回祁明城了。”
余茗清唇角弯着。
顾晟点头：“我这边还有事要收尾，到——”
“顾晟。”
他话音停住。
她额头轻轻抵上他胸口，声音低了下去：
“为什么总觉得，还是离你好远”
顾晟心口一紧。
他抿住唇，手臂环过她后背，收紧，将人深深按进怀里。
“胡说什么。”
余茗清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他肩头，手臂也紧紧环住了他。
许久。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锻造台旁的另一处工作区。
除了白樱，她还顺带问了顾晟队里其他人的需求。
只有茶薇有需求，要了一对短匕。
余茗清就用余下的材料锻了两把，长短一致，只有刃纹略有差异。
此刻，夜色已深。
“这样就够了？”
余茗清托着匕首问道。
“够了。”
顾晟接过，指尖拂过冰凉的刃身，轻轻叹了口气：“欠你的有点多。”
话音未落，余茗清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向下一拉。
他猝不及防，身体顺势一矮。
“我不喜欢你这样！”
她蹙起眉：“我我还是喜欢你说我矮的那副样子。”
说完，她非但没松手，反而仰头凑近，在他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不疼。
却让顾晟呼吸一滞。
直到她退开一点，他才回过神，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明明长高了不少。”
他声音缓了下来，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牛奶还是有用的。”
“哼！”
她别过脸，耳根却微微发热，余光仍悄悄瞥着他。
“可不准打输，你用的可是我锻的剑。”
“好。”
他应声。
“我答应你，绝不会输。”
————————
青岚和茶薇这两天没闲着，白天基本都泡在训练场。
顾晟没过问，燕北航倒是特意找了他一次，问他从哪儿找来两个身手这么利落的女人。
他答得干脆：捡的。
燕北航一头黑线——他怎么就捡不着？
回到休息间时，人都在。
慕容怜折依旧挨着白韶然说悄悄话，另一边，青岚和茶薇却较着劲。
“今天我没用能力，一打二十。”
青岚嘴角轻扬：“比你多放倒一个。”
“哼，那是他们少了个上来的人，我数漏了而已！”
茶薇咬牙回应。
慕容怜折在一旁听得直摇头，索性继续跟白韶然聊私事。
顾晟刚推门就听见这段对话，忍不住嘴角一扯。
看来都闲不住。
“都这么有精神。”
他顺手抛出一对匕首：“不如跟我去训练场试试。”
茶薇转身接住，打量几眼：“不错嘛。”
青岚反应却直接。
“顾队，大晚上的，我可不想出去挨打，换个——”
“停！”
顾晟眼皮一跳，及时打断。
她下一句根本不用猜——无非是“换个地方？比如床上。”
他几步走到沙发边，仰面倒进靠垫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心事。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却默契地没有作声。
青岚拽了茶薇一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慕容怜折眨了眨眼，也悄声回了房间。
休息区顿时安静下来。
顾晟闭着眼，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角。
他声音有些发闷：“我是不是不太会关心人？”
白韶然动作微微一顿，没有立即回答，指尖仍缓缓梳理着他额前的碎发。
沉默在空气中漫开片刻，她才轻声开口：
“有没有可能，你唯一没好好关心的只有你自己？”
正因你从不珍惜自己，才总要轮到我们来珍惜你。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
顾晟缓缓睁开眼，迎上她那双没有焦距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他抬手，轻轻覆上她仍停留在他颊边的手。
“有件事想拜托你。”
他声音低沉：“如果有一天我……”
“不。”
白韶然轻声打断，摇了摇头：“没有如果。”
顾晟怔住。
静默半晌，他终是低低应了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