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
气氛很僵。
后面是密密麻麻的部落骑兵。
这些杀红了眼的强盗们紧盯着南边的长安城,眼珠子都红了,里面全是贪婪。在他们看来,只要冲过去,就有玩不完的女人和抢不完的金子。
八千名耶尼切里步兵列著整齐的方阵,阵中没人说话,没人乱动。他们手里的三眼铳平端著,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前方。
这种过分的安静,比部落骑兵的吵闹更吓人。
“走。”
他那匹高大的黑马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踏上了横跨渭水的便桥。
萨尔娜紧随其后,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弯刀柄上。后面跟着几个部落的千夫长,一个个紧张的吞著口水。
河对岸。
李世民一马当先。
马蹄铁踩在木质的桥板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两边的人都在往桥中间走,距离越来越近。
这人长得很有味道。脸部线条硬朗,眉毛很浓,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比奇中闻罔 嶵薪璋結哽新筷下巴上还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
他没戴头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金冠束著。
这就是那个在玄武门杀兄逼父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后来被尊为天可汗的男人。
两人对视。
李世民的眼睛里全是血丝,那是熬夜和心力交瘁熬出来的。但李世民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眼神没有一点飘忽。
这位迷人的老祖宗。
但他更清楚,李世民这个人极度危险。
现在他元气未复,才肯出来谈判。一旦等他缓过劲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刀挥向北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世民这种人,绝不会允许一个强大的突厥帝国存在。
李世民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很稳,很有磁性,听不出一点处于劣势的慌张。
“朕在长安城里,听说过你的名字。”
“李世民。”
“这身铠甲不错。比你的龙袍好看。”
李世民身后的房玄龄和高士廉脸色一变,刚要呵斥。
李世民抬手拦住了他们。
“你带着十几万人,大老远跑来朕的家门口。杀了朕的官,抢了朕的民。”
李世民指了指身后那匹随从牵着的白马。
“现在又想跟朕在桥上说话。”
“你是想打,还是想谈?”
他的话很直接,没有文绉绉的试探,上来就是底牌。
他喜欢这种爽快人。
“打,我也能打。”
“我的儿郎们还没吃饱。长安城里的存粮,应该够他们吃一顿好的。”
“但打仗太累。”
“而且我也知道,你虽然现在实力受损,但真要拼命,谁也占不到便宜。”
李世民的瞳孔缩了一下。
“所以,我们谈谈。”
这个距离,萨尔娜只需要一个冲刺,就能砍下李世民的脑袋。
李世民没动。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听说你们汉人有个规矩。”
“结盟,要杀马,喝血。”
“刑白马,以此盟誓。”
“你想怎么盟?”
“简单。”
“我要三样东西。”
“第一,我要钱。把你们国库里的金银绢帛,都搬出来。我不嫌多。”
“第二,我要人。工匠,医生,读书人。我要三千个。”
“第三。”
“我要你李世民,对着渭水发誓。”
“承认我是草原唯一的王。”
“并且,从今往后,大唐对突厥,称臣纳贡。”
李世民身后的高士廉气的浑身发抖,指著阿史那·云。
“狂妄!”
“你这是在羞辱大唐!”
李世民的脸也沉了下来。
他的手紧紧攥著剑柄,指节发白。
称臣。
这是在挖他的根。
他是天子,怎么能向蛮夷称臣?
“羞辱?”
“输了的人,才谈羞辱。”
“赢了的人,只谈利益。”
“李世民,你可以拒绝。”
“我现在就回去,带着我的人冲过来。”
“到时候,我就不用你在桥上发誓了。”
“我会坐在你的太极殿里,让你跪着跟我说。”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眼下的现实。他占了上风。
他心里在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
没有火花。
只有算计。
过了很久。
李世民松开了握剑的手。
他突然笑了。
笑声很干涩,但在风里传的很远。
“好。”
李世民拔出佩剑,翻身下马,走到那匹白马前。
“你要的东西,朕给。”
手起刀落。
白马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桥面。
李世民也不嫌脏,伸手在马血里蘸了一下,涂在自己的嘴唇上。
那张英武的脸,沾上了血,瞬间变得有些骇人。
“今日渭水之盟。”
“朕,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