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城空旷的街道上,号角声最后一次响起。
大军开始移动。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无数的牛车和马车混在其中。
这支大军从北向南,一路推进。
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过那些因即将到来的劫掠而兴奋的部落战士。
他不需要纪律,只需要释放他们骨子里的野性。
恐惧,是比刀剑更好用的武器。
在他的视野尽头,萨尔娜率领的一万先锋早已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那是他捅向大唐心脏的矛头。
善阳县。
这座位于马邑以南七十里的小县城,刚收到马邑被围的消息。
县令张德才在城墙上跑来跑去,手下只有不到三百名县兵和一群临时征召的乡勇。
“快!把城门关上!都给我上城墙!”
张德才扶著头上的官帽,大声吼著。
城墙上乱成一团,乡勇们拿着各种农具,惊恐的看着北边。
那里,扬起一片烟尘。
一面黑底苍狼旗,在烟尘中时隐时现。
“来了他们来了!”一个乡勇扔掉手里的草叉,转身就想跑。
“不准跑!”
张德才拔出腰间那柄很少用的佩剑,指著那个乡勇。
“谁敢后退一步,立斩无赦!”
他的威胁起了点作用,但城墙上所有人的腿都在发抖。
黑色的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震的城墙微微发颤。
萨尔娜骑在马上,看着那座小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甚至没有减速。
“拐子马!”
萨尔娜抽出弯刀,向前一指。
“绕城,射光城墙上的人!”
“是!”
一千名拐子马骑兵呼啸一声,从主队分出,左右包抄,朝着善阳县城高速冲去。
张德才看到敌人分兵,心里一紧。
“弓箭手!准备!射!”
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射出几十支箭,软绵绵的落在地上,够不著骑兵。
拐子马很快进入了一百步的距离。
他们在高速宾士中摘下长弓,动作熟练。
嗡——
密集的弓弦震动声响起。
黑色的箭矢瞬间射向了善阳县的北城墙。
“啊!”
“救命!”
惨叫声响成一片。
那些只穿着布衣的乡勇,被箭矢轻易的射穿。
张德才躲在城垛后面,听着耳边的惨叫,脸色惨白。
只是一轮齐射,城墙上能站着的人,已经不到一半。
“将军。”一个千夫长来到萨尔娜身边,“要不要让兄弟们直接攻城?”
“攻城?”
萨尔娜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傻子。
“太慢了。”
她勒住马,看着跟上来的耶尼切里步兵方阵。
“爆破队。”
她的声音不大,但充满命令的口吻。
“把门炸开。”
“是!”
在拐子马持续的骑射压制下,一队耶尼切里士兵扛着几个黑木桶,迅速冲向城门。
张德才从城垛的缝隙里看到这一幕,感觉魂都快飞了。
“石头!快扔石头!金汁!把金汁倒下去!”他大喊。
几个县兵颤抖的抱起一块石头,刚探出半个身子。
砰!砰!
城下,耶尼切里步兵已经列好阵型。随着军官的哨声,前排士兵举起了三眼铳。
几声脆响。
那几个县兵的脑袋直接炸开,尸体摔下城墙。
城墙上再次陷入死寂。
没人再敢露头。
爆破队顺利的在城门下堆好了火药桶,点燃引信,迅速撤离。
轰——!!!
一声巨响,善阳县那扇木制城门,连同周围的城墙,被直接炸出一个大豁口。
“杀。”
萨尔娜的嘴里,只吐出这一个字。
“杀!”
她麾下的士兵们怒吼著涌向那个豁口。
不到半个时辰,城内的抵抗就彻底平息。
萨尔娜骑着马,走进这座县城。
“所有反抗的男人,全部杀了。”
“粮食,财物,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她冷酷的下达命令,没有多看一眼那些跪在路边哭喊的女人和孩子。
“汗王的大军就在后面,给他们留点乐子。”
“我们继续南下。”
一个时辰后,萨尔娜的先锋部队离开了善阳县。
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一座冒着黑烟的空城和满地的尸体。
他看着那座被炸开的城门和还在燃烧的住屋,面无表情。
他没有进城,只是对着身后的军官们做了一个手势。
早已按捺不住的部落战士们欢呼起来,冲向了善阳县以及周围的村庄。
劫掠,正式开始。
李四,那个脸上带疤的前唐军降卒,此刻跟着他的新队伍,冲进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
他的队长,一个满脸横肉的突厥汉子,一脚踹开大门。
“抢!”
他吼著,第一个冲了进去。
李四握着手里的横刀,脚步一顿。
院子里,一个穿着绸缎的老爷正带着家眷缩在一起。
这个场面,让他想起了马邑城内的百姓。
“你他妈的在发什么呆!”
队长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力气大的让他一个趔趄。
“不想死就给老子动手!没抢到东西,晚上就没饭吃!汗王的规矩,不养废物!”
不远处,一队骑马的督战队正在冷冷的看着他们。那些人的马上,还挂著几个掉队者的头颅。
李四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一眼那个吓得快要昏过去的老爷,又看了看队长狰狞的脸和督战队冰冷的目光。
他闭上眼睛,然后猛的睁开。
“啊!”
李四大吼一声,冲向那个老爷身边的箱子,一刀劈开了上面的铜锁。
金银珠宝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开始疯狂的把财宝往自己怀里塞。
他的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
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夜幕降临。
大军在善阳县以南二十里的地方扎下营寨。
整个营地都在狂欢。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血腥和马奶酒的味道。到处都是喝醉的士兵,他们搂着抢来的女人,炫耀着白天抢到的财物。
黄金大帐内,灯火通明。
沙盘上,代表萨尔娜的黑色小旗,已经插在太原府的北部边境。
而在他们大军经过的地方,都被换上了一种代表焚毁的红色小旗。
从马邑到善阳,短短百里,已经是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