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大军铺满了整片大地，看不到尽头。跟这支庞大的军队比起来，马邑城显得很渺小。
城墙上，已经换上了苍狼部落的旗帜。
那个被炸开的城门豁口还没修复。
城内，街道两侧站满了手持三眼铳的耶尼切里士兵。云的身影，纷纷捶打胸甲，发出沉闷的响声。
没有欢呼，只有纪律。
萨尔娜快步从刺史府里迎了出来，她身上的精钢胸甲还没来得及擦拭，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发黑。
“汗。”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高满政的脑袋在这里。”她指了指身后亲卫捧著的木盒。
“伤亡。”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耶尼切里步兵，战死三百二十一人，重伤一百五十人。”萨尔娜立刻回答，“唐军尸体超过三千，剩下的都降了。”
“三百多人换一座坚城，很值。”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云淡淡的说道，“是他们的武器太差了。如果他们手里拿的也是火铳，我们现在没法站在这里说话。”
萨尔娜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
“是，汗。”
“俘虏呢？”云一边往刺史府里走，一边问。
“唐军降卒一千八百七十二人，城内所有工匠三百一十五人，都已按您的吩咐分开看押。
“很好。”
“把所有降兵，带到城中广场。”
“我要见他们。”
“是！”萨尔娜立刻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
马邑城中央的广场上，挤满了近两千名垂头丧气的唐军降卒。
他们的武器被收缴，盔甲被扒下，只穿着一身单衣，在草原六月的风里瑟瑟发抖。
几百名耶尼切里士兵荷枪实弹，将他们团团围住，黑洞洞的铳口对着他们，气氛很压抑，没人敢大声喘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鹰一样的眼睛，扫视著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原本还在小声说话的降卒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目光吓住了。
他的眼神像在看牲口，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的将军，死了。”
“你们的城，破了。”
“你们的大唐皇帝，正在长安城里忙着杀他的亲兄弟，他根本顾不上你们。”
每一句话，都让降卒们的心沉了下去。一些降卒眼里亮起了光。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死在这里。我可以把你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在城外堆成一座京观。让所有南边过来的人都看看，反抗我的下场是什么。”
降卒们一阵骚动，脸上血色尽褪。
“第二，”云的声音里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活下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兵，是农夫，还是什么狗屁校尉。从今天起，忘记你们的过去。”
“想活的，就得变成我的战士。”
“为我打仗，就有肉吃，就有女人睡，就有金银财宝分。你们在唐军里一辈子都拿不到的东西，我这里都有。”
一些降卒眼中闪过凶光。
“现在，自己选。”
“想活的，站到右边去。”
“想死的，就给老子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几息之后，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第一个有了动作。他咬了咬牙，猛的站起来，快步冲向右边的空地。
他的动作像一个信号。
人群瞬间炸开了。
“我要活！”
“别杀我！我愿意投降！”
所有降卒都疯了一样往右边涌，人挤着人，有人被踩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很快，广场左侧只剩下寥寥二三十人。
这些人里，有的是受了重伤动弹不得，有的是吓傻了没反应过来，还有几个穿着下级军官服饰的人，一脸决绝的站在那里，似乎想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他对着身边的巴图挥了挥手。
“留在原地的，都处理掉。”
“是，汗。”
巴图一躬身，转身对耶尼切里军官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
几声零星的枪响。
那几十名还留在原地的降卒，瞬间被打倒在地，血流了一地。
刚跑到右边庆幸活下来的降卒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脸色惨白，抖得更厉害了。
“去右边的，打散编制，全部扔进后面的部落战士队伍里去。”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他们学学怎么在草原上当个男人。”
“是！”
军官们立刻开始行动，像驱赶牲口一样，粗暴的把这些降卒整编进后续开进城的大军里。
三百多名工匠已经被带到了府前的院子里，一个个面如死灰，以为轮到自己了。
“你们，是铁匠，木匠，石匠？会盖房子，会打铁？”
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工匠们面面相觑，一个年老的铁匠哆哆嗦嗦的跪了下来。
“回回大人，我们都是手艺人，我们”
“你们不用打仗。”
工匠们闻言，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要去一个地方，为我干活。”云继续说道，“我的王庭，在草原上。我需要你们去那里，帮我建造城墙，打造兵器，修建宫殿。”
“你们的家人，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到了那里，只要你们用心干活，我保证，没人会动你们一根汗毛。你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有吃不完的牛羊肉。”
一个木匠大著胆子问：“大人我们真的可以带上家人？”
“当然。”云扫了他一眼，“我需要的是能干活的人，不是一群天天想着老婆孩子的废物。给你们一天时间，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他转头看向身后一个拐子马的千夫长。
“你，带五百个最好的骑兵，把这些工匠和他们的家人，毫发无伤的送到王庭。”
“路上要是少了一个人，不管是被人杀了，还是跑了，我拿你的脑袋来换。”
“是！汗！”那名千夫长猛的捶胸领命。
一切安排妥当。
仅仅一天之后，马邑城再次恢复了秩序。
城内所有值钱的物资被搜刮一空，装上大车。新收编的降卒被打散在九万大军之中，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工匠们也在骑兵的护送下，踏上了北去的路。
这座刚经历战火的城市，成了一座空壳。
次日清晨。
萨尔娜和巴图站在他的身后。
城外，整编后的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的一片，杀气腾腾。
“汗，我们接下来去哪？”萨尔娜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该打太原了？”
“太原是李世民起家的地方，是块硬骨头。现在啃，太费劲，也太慢。”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两人。
“李世民刚刚踩着他兄弟的尸体坐上那个位子，他现在最怕什么？”
巴图想了想，说道：“怕我们长驱直入，动摇他在关中的统治？”
“不。”云笑了，“他怕的，是我这个人。”
“他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才是大唐的天子。而我，也需要一个够分量的对手，告诉所有人，草原换了新主人。”
他的眼中闪著光，那是遇到同类才有的兴奋和战意。
“颉利可汗那种货色，一辈子只想着从大唐手里要点钱，要点女人，是个喂不饱的狼。而李世民，他是一头想吞掉整个草原的猛虎。”
“跟这种人交手，才有意思。”
“我们不去太原，也不去洛阳。”
他抬起手臂，手指著南边。
“我们去长安。”
“我要到他的皇宫门口，当面问问这位大唐的新皇帝，我送的这份贺礼，他到底喜不喜欢。”
阿史那
他猛的挥下手臂。
“南下！”
唔——！！！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开始缓缓移动，朝着南方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