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马蹄声从谷口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催命一样，根本不管马的死活。
山谷里训练的士兵和刚来的人群，也都被这声音吸引，朝谷口看去。
远处，一匹快马带着烟尘，正飞快的冲向山谷。
马背上的人趴得很低，颠簸的时候，才能勉强看清他身上破破烂烂的斥候皮甲。
“是自己人！”
“出事了！”
守在谷口的卫兵赶紧让开一条路。
那匹马显然已经跑到了极限，口鼻都在喷白沫，冲进谷口没多远，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四条腿抽搐了几下，眼看就活不成了。
马背上的斥候反应很快，在马倒下前就滚了下来。他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顾不上看一眼自己的战马，就摇摇晃晃的朝着阿史那·云在的山坡冲了过来。
他身上全是干了的血和土，一条胳膊软绵绵的垂著，一看就是断了。
“汗汗王！”
斥候离得老远，就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云面前，再也站不住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汗王有敌人！”
“说！谁的兵？有多少人？”他的声音很冷静，一点也不慌。
斥候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恐。
“是是颉利！是颉利可汗的王庭大军！”
“整个草原都动了！到处都是他的兵！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头！”
斥候带着哭腔说：“我们一队十个兄弟，只有我一个人跑了回来！大军就在后面，最多三天！三天就能到苍狼谷！”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懵了。
颉利可汗！
二十万大军！
萨尔娜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斥候的衣领，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二十万？你看清楚了？”
斥候被她吓得一抖，还是拼命点头：“看清楚了！只多不少！那旗子多得连成一片，都快把天给遮住了！”
萨尔娜松开手，脸色变得很难看。
那些刚被收编的降兵，特别是刚被提拔的千夫长、百夫长，听到这个消息，脸一下子就白了，身体都开始发抖。
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刚背叛了突利，颉利可汗报复的大军就来了。二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苍狼谷给淹了。
“来人！”云开口打破了寂静，“把这位兄弟抬下去，找最好的医生治伤！用最好的药！”
“是！”两个亲卫马上过来，小心的把昏过去的斥候抬走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萨尔娜。”
“在！”
“传我的命令，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马上到我的大帐议事！一个都不能少！”
“是！”萨尔娜领命，转身大步走了。她走路带风，但眼神已经变得很凝重。
牙帐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下方，分两排站着将近二十个将领。
左边是以萨尔娜为首的苍狼部落老人，他们个个脸色严肃，眼神里全是战意。
右边是从黑山、白马等部落提拔的新千夫长。敢看阿史那·云，身体僵硬得像犯人。
“情况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云的声音很平淡，“颉利可汗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最多三天，就会打到谷口。
牙帐里一片死寂，只听得见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加上新来的部族，能打仗的男人有多少？”云看向管人口的文书。
那文书哆哆嗦嗦的走出来，声音发抖：“回回汗王，我们能打的，不到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对二十万。
右排那些新将领的脸色更白了。
终于，一个原黑山部落的千夫长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汗王饶命啊！这仗没法打啊！那是二十万大军！颉利可汗是想把我们杀光啊！”
接着，右排的将领跪下了一大半。
“是啊汗王，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投降吧！现在投降，说不定还能活命！”
“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哭喊声、求饶声在牙帐里乱成一团。
萨尔娜看着这群没骨气的家伙，气得发抖。她猛的上前一步，手按在刀柄上，吼道：“都给我闭嘴！一群软蛋！仗还没打就想投降，也配当草原的汉子？”
“谁再敢说投降，我现在就劈了他！”
萨尔娜的气势吓住了一些人，但还是有人不服。跪着的那个黑山千夫长抬起头，哭着说：“萨尔娜大人，不是我们怕死！是根本赢不了啊！我们冲上去就是送死！我手下那帮兄弟，连刀都还没拿稳啊！”
“是啊是啊”
附和声到处都是。
“都说完了吗？”
牙帐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们觉得，投降，颉利会放过你们？”
他冷笑了一声。
“别做梦了。你们背叛了突利，就是背叛了颉利。他这次来不是为了占地盘，就是来屠杀的。他要用我们所有人的脑袋，去警告草原上所有不听话的人。”
“你们现在跑出苍狼谷跪在他面前，他只会笑着砍了你们的头，然后把你们的老婆女儿分给他的手下。”
这话让那些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浑身发冷。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罩住了帐篷里所有的人。
“还想着跑？”
他继续说，声音里带着点冷笑。
“能跑到哪去？整个草原都是他的地盘。你们的家人、牛羊都在苍狼谷。你们跑了，他们怎么办？以为自己原来的部族会收留你们？他们只会把你们绑起来送到颉利面前，换点赏赐！”
“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唯一的活路，不在颉利那，也不在逃跑的路上。”
“你们的活路，在我这里！就在这苍狼谷！”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
“他有二十万大军，可苍狼谷只有一个入口！他的人再多，一次也只能冲进来几千人！”
“他人是多，可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二十万人每天要吃掉多少粮草？他耗不起！我们背靠山谷，粮草够，耗得起！”
“他有二十万没错，但那是二十几个部落凑的！谁愿意拿自己的手下去送死？而我们，只有一万五千人！我们没地方退，只能死战到底！我们才是一条心！”
“最重要的是”
“我有陌刀，有重甲卫队，还有铁浮屠！”
“我能带你们打赢突利的上万精兵，就能带你们，在这苍狼谷口，把颉利的二十万大军打残！”
他的话充满力量和自信，让那些绝望的人心里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跪在地上的将领们慢慢抬起了头，眼神从害怕和绝望，变得有些迷茫和期待。
或许真的能赢？
“来人！传我的命令！”
“第一！所有新部族里不能打仗的人，立刻组织起来，在谷里挖陷阱，准备滚石檑木！我要让这儿的每一寸地都变成敌人的坟墓！”
“第二！所有降兵，停止训练！按原来的部落编制，由你们这些千夫长、百夫长带着，守住苍狼谷外面第一道防线！告诉他们，想活命就给我把敌人挡住！谁敢后退一步，我亲手砍了他！”
“第三！”云看向萨尔娜，“你带重甲卫队，做第二道防线。任务只有一个，第一道防线要是崩了，就用你们的陌刀，把冲上来的敌人和后退的逃兵，一起砍了！”
萨尔娜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她舔了舔嘴唇，大声说：“是！汗王！”
“第四！命令拐子马全部出动，去骚扰敌人的两边，不用杀人，只要放火捣乱，让他们睡不好觉！”
“最后”
他看向身边那一百一十名一动不动的铁浮屠。
“你们，跟我一起，当最后的预备队。哪里最危险，我们就去哪里。”
“我要让颉利知道，苍狼谷这块骨头，他啃不动！”
一条条命令清楚的下达，原本混乱的牙帐里，很快就有了一种紧张有序的气氛。
那些跪着的将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
他们心里还是害怕，但求生的念头和那一点点被点燃的希望，让他们重新握紧了拳头。
“听明白了吗！”云最后问。
“明白！”
这一次，回答的不只是萨尔娜他们，帐篷里的每个人都喊了出来。
声音虽然还带着点抖，但已经有了几分血性。
“好！”
“都回去！准备死战！”
随着他一声令下，整个苍狼谷立刻动员起来。
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战，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