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没有道路。幻想姬 首发
一千三百骑的行军，只是在大地上碾出了一道短暂的痕迹，很快就会被风与草抹平。
萨尔娜的轻骑兵散在最前方，构成一张巨大的网。她们是梳子，将前方地平线上所有可能存在的眼睛，无论是部落的牧人还是野外的孤狼，全部梳理干净。
她们从不回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优化后的战马展现出惊人的耐力。它们步伐沉稳，呼吸悠长，驮着数百斤的负重，却不见疲态。反倒是那些轻骑兵的普通突厥马，每行进四个时辰，就必须停下来休息，补充豆料。
第四天，黄昏。
队伍在一片连绵的丘陵后停下。
最前方的斥候无声地返回，他没有靠近，只是在百米外打了一个手势，随即拨转马头，融入了侧翼的警戒线。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草木与牲畜的气味。
山丘之下，是一片平缓的谷地。
一个营地坐落在谷地中央。
没有高墙，没有箭塔，只有一圈半人高的木制栅栏松垮的围着。上百顶样式各异的帐篷散乱分布，最大的那一顶位于营地正中，顶上插著一面褪色的狼头旗。
一些赤著上身的年轻人正在栅栏内的空地上摔跤角力，发出阵阵呼喝。更远处，有人在练习骑射，但箭矢飞得歪歪扭扭，引来同伴的嘲笑。
几个穿着皮甲的男人抱着胳膊，在旁边懒散的看着，偶尔出声呵斥几句。
这就是鹰巢。
突厥黄金家族的未来。
一群被圈养的，尚未学会真正捕猎的雏鹰。
“他们在过家家。”萨尔娜开口，她的嗓音因为长途奔袭而有些沙哑，但里面的兴奋压抑不住。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营地。他看见了炊烟，看见了嬉闹的人群，看见了门口昏昏欲睡的哨兵。
一切都和他推演的一模一样。
傲慢是最好的麻醉剂。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人敢于将刀锋对准这里。
“我的姑娘们已经等不及了。”萨尔娜催促道，“他们的刀需要喝血来解渴。”
“别留下活口。”
萨尔娜没有回答。
她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她猛地一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这是信号。
散布在丘陵阴影中的一千名轻骑兵，同时现身。
他们没有集结成冲锋的阵型。
他们从四面八方，化作上百股黑色的溪流，顺着山坡无声的向下奔涌。
没有呐喊，没有战吼。
只有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密集闷响。
营地里的嬉闹声戛然而止。
一个正在摔跤的年轻人最先注意到了异常，他疑惑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
从四面八方的山丘上，黑色的潮水正席卷而来。
他张开嘴，想要发出警告。
一支箭矢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喉咙，将他的呼喊堵了回去。
屠杀开始了。
萨尔娜一马当先，她的速度最快。她甚至没有拔出弯刀，而是直接策马撞进了营地那脆弱的栅栏。
木桩碎裂。
她像一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池塘。
在她身后，上百股骑兵洪流从不同的缺口涌入，开始了分割与包围。
他看见那些刚刚还在角力的突厥贵胄，慌乱的去寻找自己的武器。但轻骑兵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弯刀的寒光掠过，一颗颗头颅飞起。
他看见那几个作为教官的皮甲老兵，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他们经验丰富，第一时间聚拢在一起，背靠着背。但萨尔娜的骑兵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数十名骑兵从他们身边掠过，每一人都留下了一道伤口。转瞬之间，那几个老兵就变成了血人，无力的倒下。
他看见年轻的学员们在绝望中奔跑，试图逃回自己的帐篷，或者冲向马厩。但他们跑到哪里，哪里就有黑色的骑兵出现。那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只不过猫的数量太多了。
营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萨尔娜是最高效的屠夫。
她催动战马，在混乱的营地里横冲直撞。她的弯刀每一次挥出，都带走一条性命。鲜血溅满了她的铠甲和脸庞，但她毫不在意。她放声大笑，笑声在惨叫与哀嚎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享受着这一切。
这不是战争，这是一次外科手术式的切除。切掉一个腐烂的肿瘤，虽然过程血腥，但结果是好的。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在不断刷新。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代表着一个突厥未来的将军或者部落首领，在绝望中死去。
投资未来的收益太慢，也太不确定。
斩首未来，才是回报率最高的买卖。
他的身后，两百名重甲骑兵纹丝不动。他们与他们的坐骑，组成两百座沉默的钢铁雕像。他们是最后的底牌，是用来砸碎坚硬龟壳的重锤。
但现在看来，似乎用不上了。
鹰巢的抵抗比想象中还要脆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营地里的反抗声已经变得稀疏。大部分学员被屠戮殆尽，剩下的小部分被驱赶到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跪倒一片。
萨尔娜的轻骑兵们开始清理战场，她们用绳索套住尸体的脚踝，将他们拖拽到一起，堆成一座小山。
萨尔娜勒住马，停在尸山前。她将弯刀上的血渍在一名死去的贵族华丽的衣袍上擦干净，然后才插回刀鞘。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是病态的潮红。
这是一个胜利的信号。
就在这时。
营地正中，那顶最大的、插著狼头旗的牙帐，门帘被猛地掀开。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没有穿戴任何甲胄，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袍。他手里也没有武器，只是赤手空拳。
他的年纪看起来超过五十岁，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
但他站得很直，像一杆标枪。
几十名轻骑兵立刻注意到了他，他们发出呼哨，催动战马围了上去。
老人没有看那些逼近的骑兵。
他的视线穿过混乱的营地，越过成堆的尸体，精准的落在了山丘上，阿史那·云的身上。
最先冲到他面前的一名骑兵高举弯刀，当头劈下。
老人动了。
他只是简单的向左侧踏出一步，便让开了刀锋。同时，他的右手探出，快得不可思议，一把抓住了那名骑兵的脚踝。
骑兵发出一声惊呼。
老人手臂发力，单手将那名骑兵硬生生从飞驰的马背上拽了下来。
他抓着骑兵的脚踝，将他当作武器，朝着另一名冲来的骑兵抡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两名骑兵滚作一团，他们的战马也因为失去主人而惊慌的乱窜。
整个屠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萨尔娜脸上的潮红退去，她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白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