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触及粉末的瞬间,一团刺目的白光闪过,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巨响。
那声响并不算特别洪亮,却有一种独特的、沉闷的爆发力,和雷鸣或山崩截然不同。一股浓烈的、带着硫磺臭味的白烟升腾而起,呛得哈丹等人连连后退,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们惊恐的看着那块原本平整的岩石,上面只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烧灼痕迹。那一小撮黑色粉末,消失了。
“这这是什么巫术?”一个铁匠的牙齿在打颤。
“这是雷霆。”云放下烧过的树枝,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我们握在手里的雷霆。”
他转身,看着那群惊魂未定的工匠。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要造的是什么了。那根铁管,就是雷霆的容器。而这些粉末,就是雷霆的魂魄。”
三天后。
第一根合格的管型火枪被送到了阿史那·云面前。它粗糙、笨重,铁管的表面还带着锻打的痕迹,尾端被笨拙的塞进一个厚重的木托里。与其说是枪,不如说是一根装着木柄的烧火棍。
“很好。”
他拿着这第一件划时代的作品,来到了峡谷里临时的训练场。萨尔娜和那八十个新兵已经等在那里。他们面前百步之外,立著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挂著一套从铁勒骑兵身上剥下来的铁甲。
“汗,这东西真的能用?”萨尔娜的疑问里不含任何敬畏,只有纯粹的好奇。
他用一个长柄铜勺,从一个皮袋里舀出黑色的火药,小心的从管口倒了进去。然后用一根长杆,将火药在管底压实。接着,他放进去一枚小小的铅弹,再次用长杆压紧。最后,他在侧面的火门上,也撒上了一撮引火的药粉。
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新兵们伸长了脖子,看着这套繁琐而古怪的仪式。
他从旁边一个新兵手里拿过一根点燃的火绳。
“都看清楚了。”
他将冒着火星的绳头,凑近了火门。
轰!
一声比三天前那次试验响亮十倍的爆鸣炸响。云的肩膀猛地一震,枪口喷出一大团白烟,彻底遮蔽了他的视线。
新兵们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响吓得齐齐后退一步,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坐在地。萨尔娜也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耳中嗡嗡作响。
烟雾散去。
远处的木靶架还在。咸鱼墈书 耕新罪全但上面挂著的那副铁甲,胸口的位置,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破洞。甲片向内卷曲,边缘参差不齐。
整个训练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破洞。那是铁勒部最精锐的骑兵才有的铁甲,寻常的弓箭在五十步外很难对它造成有效伤害。而这根丑陋的烧火棍,在百步之外,一击就将它洞穿。
“现在,你们信了?”云放下火枪,枪管还烫得惊人。
萨尔娜快步走到靶子前,她伸出手指,触摸著那个破洞的边缘。铁片锋利,割破了她的指尖,但她浑然不觉。
“从今天起,你们的长矛可以扔了。”她的宣告带着一种狂热,“这,就是你们的新牙齿!”
训练开始了。
过程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新兵们对于手中这个会喷火咆哮的怪物充满了恐惧。装填火药时,他们总会洒得到处都是。点火时,他们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导致火绳根本碰不到火门。巨响和后坐力让他们每次射击后都心惊胆战。
“废物!连一根烧火棍都抓不稳!”萨尔娜的鞭子在训练场上呼啸,“颉利可汗的刀砍过来时,会比这个更响吗?”
一个新兵因为害怕,点火时把枪口抬得太高,铅弹呼啸著飞向了天空。
萨尔娜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倒。
“你的敌人长在天上吗?捡起来,重新装填!今天打不中靶子,你就不用吃饭了!”
在萨尔娜的严酷督促下,新兵们被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装填、瞄准、射击的流程。恐惧在重复中被麻木所取代,麻木又在偶尔命中靶子的惊喜中,转化为一种畸形的自信。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牧民和新兵。他们正在变成一种全新的、以火药和铅弹为爪牙的捕食者。
整个苍狼部落都在高速运转。
铁匠铺的炉火昼夜不息,缴获的兵器被不断熔化,浇铸成新的枪管。女人们在营地里支起大锅,熬煮著从羊圈马厩里挖来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石特有的咸腥味。孩子们则负责收集柳木,在指定的土坑里闷烧木炭。
杀戮、生产、新生。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旋律,在峡谷里交织成一首奇异的交响曲。
那不是受伤的哭喊,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呐喊。
他循声走去。
在一个普通的帐篷外,几个女人正喜气洋洋的进进出出。一个年轻的牧民,也是这次参战的新兵之一,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脸上是混杂着喜悦和紧张的古怪神情。
“汗。”
“你的孩子?”
“是是的,汗。是个男孩。”年轻父亲的脸上泛起红光。
这是一个在战火与变革中降临的新生命。
部落的其他人也闻讯而来,他们带来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好的礼物。一块风干的肉条,一张干净的旧羊皮,甚至是一捧炒熟的麦粒。
这是草原的传统,也是对未来的期许。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从拔都身上缴获的金币,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轻轻放进了婴儿的襁褓里。
“他出生在我们的部落迎来新生的时候。”云看着那个年轻的父亲,“就叫他帖木儿吧。愿他像钢铁一样坚强。”
“帖木儿”年轻的父亲重复著这个名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由首领赐名,这是无上的荣耀。
帐篷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粗暴的打断了这片温馨。
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斥候冲到了帐篷外,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踉跄,脸上满是烟尘。
“汗!康默然回来了!他还带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