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铁蹄汇成的洪流，没有给予战场任何喘息的余地。
那片压境的乌云膨胀、扩散，吞噬了地平线上最后一丝光亮。
马蹄的轰鸣不再是地下的共振，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音浪，拍打着每个人的耳膜，震荡著五脏六腑。
毗伽可汗的主力，到了。
有人握不住手中的刀，兵器与破烂皮甲磕碰，发出细碎的响动。
这响动在雷鸣般的蹄声中微不足道，却清晰的暴露了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
“弓箭手，三排。”
他的背影对着那五十个人，没有去看他们任何一张绝望的脸。
几个还握著弓的男人，动作僵硬的向前几步，在十名铁浮屠身后站定。
他们的人数太少，所谓的三排，每一排都单薄得可笑。
“其他人，我身后结阵。”
剩下的四十多人，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本能的挤作一团。
他们挤得很紧，试图用同伴的体温来抵御那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气。
这不是一个阵型。
这是一群等待屠宰的牲畜。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站在十名铁浮屠与五十名族人之前，独自面对那片涌来的死亡之海。
敌阵之中，一名将领打扮的男人越众而出。
他看见了营地前的屠杀现场，看见了那十个静默的黑色魔神，更看见了阿史那·云身后那五十个抖如筛糠的战士。
他的脸上先是困惑，继而是被羞辱的暴怒。
三十个精锐骑兵，就是被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宰了？
“冲垮他们！”
他抽出弯刀，向前一指。
命令下达。
四百骑兵组成的洪流，整个动了起来。
他们甚至懒得使用弓箭，对付眼前这点可怜的敌人，箭矢都是一种浪费。
他们要用最直接的方式，用马蹄和刀锋，将这片胆敢反抗的营地踏成齑粉。
大地在哀嚎。
五十名残狼部落的战士，眼睁睁看着那片钢铁与血肉构成的巨浪向自己扑来。
死亡的气息是如此浓烈，堵住了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
“放。”
弓弦轻响。
十几支箭矢飞了出去，软弱无力，散乱的落入冲锋的骑阵中。
有几支箭侥幸射中目标，却连对方身上的皮甲都未能穿透，便被轻易弹开。
这是他们全部的远程火力。
他转身，走回那五十名战士之中。
他拨开人群，站到了最后方。
这个举动，让所有族人最后的勇气也彻底崩塌。
首领要用他们做盾？
但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
因为洪流，到了。
第一排的部落战士，与冲锋的骑兵正面撞上。
没有兵器交击的脆响，只有骨骼被马力撞碎的闷响。
一个中年男人举起猎矛，试图刺向马上的敌人，但他的矛尖还未触及对方，整个人就被战马的胸膛撞飞出去，身体在半空中就变了形。
一个手持卷刃弯刀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劈砍。
他的刀砍在了一名敌兵的大腿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见血而庆幸，旁边三四把弯刀同时落下，将他剁成了数截。
屠杀。
一面倒的屠杀。
残狼部落的防线在一瞬间就被冲垮，不，那根本算不上防线。
四十多个男人，就像是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迅速消融。
惨叫声、骨裂声、血肉被撕开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交响。
敌方的骑兵洪流，没有丝毫停滞，直接从他们的身体上碾过。
他的面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观察，在计算。
敌人的阵型，因为轻易的突破，已经出现了一丝散乱。
所有人都想冲在最前面，抢夺砍下头颅的功劳。
就是现在。
一个简单的手势。
一直静立不动的十骑铁浮屠，动了。
他们不是向前冲锋，而是向着侧面，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弧线。
他们绕过了正面战场的绞肉机，像一把烧红的镰刀，精准的割向敌阵的腰部。
毗伽可汗的骑兵们，正享受着屠戮的快感。
他们没有注意到，甚至不屑于去注意那十个从一开始就没动的铁罐头。
直到那道黑色的死线撞进他们阵列的侧翼。
为首的铁浮屠骑士，手中那柄巨大的长柄战斧，划出一道朴实无华的轨迹。
一名敌方骑兵正回头大笑，战斧从他的后颈切入。
巨大的动能带着斧刃，一路向下，将他和他的战马，一同从中线劈开。
温热的内脏和血液，泼洒了周围人满身。
笑容凝固了。
另一名铁浮屠，使用的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骨朵。
他没有复杂的招式，只是借助马力，将骨朵抡圆了，砸在旁边一名敌人的头盔上。
“铛！”
一声巨响。
那名敌人的头盔整个凹陷下去，红白之物从头盔的缝隙中喷溅而出。
他连人带马，像一滩烂泥般瘫倒。
这不是战斗。
这是作业。
十骑铁浮屠，组成一条移动的切割线，在四百人的骑兵阵中横向拉过。
他们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
挥斧，劈砍。
抡锤，砸落。
任何试图格挡的兵器，都在接触的瞬间被崩飞。
任何皮甲，在重斧与骨朵面前，都与布料无异。
一名百夫长怒吼著，组织起身边的几名亲卫，试图围堵其中一名铁浮屠。
他手中的弯刀是百炼的精钢，他确信足以砍开这个铁怪物。
他策马迎上，一刀劈向铁浮屠的脖颈。
铁浮屠没有理会他的攻击。
骑士的左手依旧控著缰绳，右手战斧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撩起。
“锵！”
百夫长的弯刀在黑色的甲胄上砍出一串火星，刀刃卷了。
而那柄战斧，自下而上，精准的切断了他坐骑的马头。
失去头颅的战马轰然倒地，将他甩了出去。
他还没落地，铁浮屠的战马已经从他身上踏过。
沉重的马蹄，将他的胸膛整个踩得塌陷下去。
短短几十个呼吸。
十骑铁浮屠，已经从敌阵的侧翼，一路凿穿到了另一侧。
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由上百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铺成的道路。
四百人的骑兵阵，被这蛮不讲理的暴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阵型彻底乱了。
他们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们拄著武器，大口喘息，看着那十个在敌阵中杀穿的魔神，看着满地的尸骸，脑中一片空白。
活下来了？
【叮！】
【检测到大规模高效杀戮。】
【恐惧值急剧攀升】
他的视线，锁定了敌阵后方那名暴怒的将领。
那名将领也看见了他。
他看见了这个站在尸体堆旁，却毫发无伤的男人。
他立刻明白，这个魁梧的胡子男人，才是这群人的首脑，是那十个恶魔的主人。
“杀了他！”
十几骑最精锐的护卫，脱离了混乱的战场，笔直的冲向阿史那·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