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天。
太极宫外,钟鼓齐鸣。
虽然皇帝御驾亲征了,但这大唐的国家机器还得运转。
文武百官按照惯例,身穿朝服,手持笏板,三五成群地穿过朱雀门,朝着太极殿走去。
今日的气氛有些古怪。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晚东宫那边好象闹腾得挺厉害。”
“害,太子殿下第一次监国,兴奋点也是难免的嘛!估计是连夜召见属官商议国策呢。”
“也是,陛下此次亲征,太子殿下可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啊。”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两位辅政大臣并肩而行,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李世民走了,他们作为顾命大臣,辅佐性格温吞的李承乾,这日子其实比伺候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要好过得多。
“辅机兄,今日这早朝,咱们可得帮衬着点太子,免得那些御史言官给殿下难堪。”房玄龄抚须笑道。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宠溺:“那是自然,承乾毕竟年轻,咱们这做舅舅、做长辈的,得多担待。”
两人说着话,迈步跨入了大殿门坎。
然而。
刚一进殿,两人就愣住了。
不仅是他们,先一步进来的文武百官,此刻都象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立在原地,一个个仰着脖子,死死地盯着大殿正上方的那把龙椅。
长孙无忌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承乾这孩子太心急,直接坐龙椅上了?
虽然监国可以坐御座旁边的侧位,但直接坐龙椅,那可是逾越啊!这要是被魏征看到了,还不得喷死?
他连忙抬起头,准备给外甥打个圆场。
可这一看。
长孙无忌整个人都傻了。
只见那像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龙椅之上,坐着的根本不是那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李承乾。
而是一个看起来才到案几高、两条小短腿还在半空中晃荡的八岁孩童!
他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号的监国蟒袍,歪歪扭扭地靠在龙椅背上,手里正拿着一个肉包子啃得津津有味。
而在龙椅旁边。
平日里站在那里的秉笔太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戎装、手按斧柄、一脸凶神恶煞的卢国公程咬金!
“这……”
房玄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那是……六皇子?!”
“这成何体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人群中,性格最是刚烈的魏征魏玄成,那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儿。
他一看这架势,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魏征大步出列,笏板一挥,指着龙椅上的李修就是一顿怒斥:
“六殿下!此处乃是太极殿!是商议国之重器的地方!”
“不是你的寝宫,更不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
“太子殿下何在?还请六殿下速速下来,莫要让百官看了笑话,丢了皇家的颜面!”
魏征这一开炮,其他回过神来的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这也太不象话了!”
“程知节!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六殿下抱下来!”
“太子呢?今日不是太子监国第一天吗?怎么还没来?”
面对满朝文武的质问和嘈杂。
啃包子的李修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又接过程咬金递来的锦帕擦了擦嘴和手。
然后,他才微微坐直了身子,那双清澈的眸子扫视全场,声音虽稚嫩,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静:
“吵够了没有?”
声音不大,但配合着程咬金突然向前踏出一步所发出的沉重甲胄碰撞声,竟然奇迹般地让大殿安静了一瞬。
李修淡淡地说道:
“太子大哥身体抱恙,突发恶疾,需要静养。”
“父皇临行前,曾给本王留下一道密诏。”
“若太子不堪大任,便由本王……代为监国。”
轰——!!!
这句话,就象是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在太极殿内炸开了锅!
“什么?!”
“密诏?简直是一派胡言!”
长孙无忌第一个跳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
“陛下临行前的所有诏书,都是经过中书省草拟,门下省审核的!老夫身为赵国公,从未见过什么密诏!”
“更何况,太子殿下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恶疾?!”
“六殿下!这种玩笑开不得!这是矫诏!是死罪!!”
房玄龄也是一脸严肃,拱手道:“六殿下,请莫要胡闹了。这太极殿上,不是儿戏之地。还请请出太子殿下,我等既往不咎。”
在他们看来,这纯粹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胡闹呢。
至于程咬金?
估计是被这熊孩子骗了,或者陪着一起疯!
看着群情激奋、恨不得冲上来把他拽下去的百官。
李修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程咬金:
“老程啊,看来咱们大唐的骨头确实硬。”
“跟他们讲道理,好象有点费劲。”
程咬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从怀里掏出那把燧发枪,对着大殿穹顶就是一枪!
“砰——!!!”
枪声在大殿内回荡,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紧接着。
“哗啦啦——!!”
大殿两侧的帷幕后,突然冲出数百名手持火枪的新军,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满朝文武!
“都给俺闭嘴!”
程咬金扯着嗓子一声暴喝:
“谁再敢咋咋呼呼的,俺老程手里的家伙可不认人!”
“现在,这大殿之上,监国殿下说了算!”
“谁赞成?谁反对?!”
暴力,永远是让混乱冷静下来最快的方式。
看着周围那一圈黑洞洞的枪口,虽然不知道那是何物,但程咬金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以及刚才那一声巨响,足以让这群文弱书生闭嘴。
当然,也有硬骨头。
魏征挺着脖子,还要再骂,却被身后的同僚死死拉住。
“魏公!魏公慎言啊!这程老匹夫真的会动手的!”
此时,大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长孙无忌死死盯着李修,眼中满是怒火与不解:“六殿下,你这是要造反吗?即便你有程知节支持,这满朝文武若是不服,你这监国之位,坐得稳吗?”
李修笑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稍微退后一点,别把这些国之栋梁给吓坏了。
“舅舅此言差矣。”
“造反?这天下本来就是我李家的,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造反呢?”
李修从龙椅上站起来,背负双手,在大殿高台上踱步:
“我知道,你们不服。”
“你们觉得我年纪小,觉得我胡闹,觉得我是矫诏。”
“行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那个密诏,确实是我编的。”
听到这话,百官一片哗然,长孙无忌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既然是编的,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李修压了压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但是,理由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有能力坐这个位置,比我那软弱的大哥更有能力!”
“能力?”御史大夫冷笑一声,“殿下年方八岁,除了在宫中玩耍,懂什么治国之道?懂什么民生疾苦?懂什么赋税徭役?”
“问得好!”
李修打了个响指。
“既然谈到民生,谈到钱。”
“那我问问诸位大人,这两年,长安城里最火、最紧俏、也是最暴利的两样东西,是什么?”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户部尚书戴胄下意识地接话道:“那自然是‘雪花糖’与‘精制细盐’。”
“此两物横空出世,品质极佳,一两雪花糖价值千金,那细盐更是无一丝杂质。”
“只是这背后的‘天工商行’极为神秘,只在黑市限量发售,每次一出货,便被世家大族抢购一空。”
说到这里,戴胄一脸肉痛:
“若是能查出这商行背后的东家,课以重税,我户部也不至于年年哭穷了!”
李修听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好意思。”
“那个让你们户部恨得牙痒痒,却又查不到的‘天工商行’大东家。”
“就是本王。”
“至于那个负责在那倒买倒卖、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二掌柜。”
李修指了指旁边站着的程咬金。
程咬金立马挺胸抬头,一脸得意:“正是俺老程!”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老一少。
“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名出身世家的官员跳了出来,满脸不信:
“那雪花糖洁白如雪,工艺复杂至极,连西域最顶级的制糖大师都做不出来!”
“那细盐更是去除了毒性,此乃神技!”
“怎么可能是……是一个八岁孩童做出来的?”
“简直是荒谬!”
李修没有辩解。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很快,几个士兵抬着一口沉甸甸的大箱子走了上来,“砰”的一声放在大殿中央。
李修走下高台,亲自打开箱盖。
哗啦!
一瞬间,璀灿的光芒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只见箱子里,满满当当装全是晶莹剔透、五光十色的器皿!
有杯子,有盘子,有飞禽走兽的摆件。
每一个都纯净无瑕,通透得仿佛没有实体,在阳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这……这是……”
“琉璃?!!”
“天呐!如此纯净的琉璃!这得值多少钱?!”
“哪怕是波斯进贡的最极品的琉璃盏,也不及此物万一啊!”
大唐视琉璃为珍宝,价值甚至在黄金之上。
而眼前这一箱子,简直就是连城之价!
看着那群平日里自诩清高的官员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李修随手拿起一个精致的琉璃马,把玩了一下:
“这东西,我叫它玻璃。”
“至于售价,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西域那破烂琉璃的价格,如今这新型琉璃,怎么也得卖个百两黄金。”
听到百两黄金这荒唐的价格,好些官员都沉默了。
这价格听起来是异想天开,但实际上对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的私产来说,偶尔买个当做奢侈品享受是在正常不过的。
他们知道这东西卖得出去!!!
而李修随手将那价值连城的琉璃马扔回箱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吓得众人心头一颤。
“这东西,也是我做的。”
“各位大人,现在还觉得,本王不懂民生?不懂经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