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突围!”
冒顿猛地甩动头颅,长发在风中狂舞,语气果决。他目光锁定来时方向,那是包围圈最薄弱的缺口。
“合阵绞杀!”
蒙恬立于中军大纛之下,声音冰冷如霜,不带半分波澜,他望着转身突围的匈奴骑兵,眼底寒光凛冽。
这匈奴太子能屈能伸,临危不乱,决断之快远超常人,若是不除去,未来必是大秦北疆的心腹大患。
匈奴骑兵能冲破层层防线,直抵中军大纛之前,固然离不开匈奴骑兵的悍勇。
但何尝不是蒙恬有意为之?他以自身为诱饵,让匈奴骑兵自动跳进陷阱呢?
可他也没有料到,冒顿竟如此敏锐,刚察觉战局不对,便即刻弃阵突围,毫无半分迟疑。
匈奴骑兵本就以灵活机动见长,此刻在冒顿一支又一支鸣镝响箭的号令下,更是悍不畏死,直冲猛撞,腾转挪移间,硬生生在秦军严密的包围圈中撕开一道裂口,朝着漠北方向疾驰而去。
“传令涉间。”蒙恬望着残馀匈奴骑兵远遁的背影,沉声下令,“率精锐骑兵全速追赶,只围不杀,死死咬住其尾部,待大军主力汇合后,再行合围剿灭!”
“诺!”帐下将士轰然领命。
蒙恬转过身,目光扫过战场狼借,语气恢复了沉稳:“另外,即刻清点各部伤亡人数,救治伤员,收拢阵亡将士遗骸,押送俘虏。”
硝烟未散,北境的烽火被彻底点燃。
……
“乞赫,你所言当真?竟有部落引秦军深入草原,屠戮我诸部族人!”
朔风卷着枯草掠过荒原,一支浩荡的胡人大军骤然现身,皮胄上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队列前方,几道狼狈的身影双膝跪地,破烂的衣袍上凝结着发黑的血迹,伤口在寒风中微微抽搐。
这几人正是乞儿部仅存的逃遁者。
而这支胡人队伍,乃是东胡大部落的冬猎的部队。
东胡诸部多聚居辽河两岸,游牧、农耕与狩猎三业并举。
寒冬将至,草原即将被冰雪封冻,各族都会在入冬前集结青壮集体狩猎,囤积肉食、皮毛等过冬物资,这是刻在他们骨血里的生存法则。
乞赫猛地撕开衣襟,狰狞的伤口在枯瘦的胸膛上外翻,边缘还残留着铁器划过的锈迹,他声音嘶哑,眼中满是悲怆与恨意:
“务必尘首领,我乞儿部满族上下,皆是被那叛徒部落引秦军所灭,此伤便是秦人的铁刃所留,我亲身经历,绝无半字虚言。”
“岂有此理。”务必尘粗眉倒竖,颌下虬髯剧烈颤斗,眼中迸射着暴怒的火光,“秦人素来背信弃义,入侵我草原便也罢了,竟还有部族为一己之私引狼入室,此等叛徒,该当灭族。”
“求首领大人为我乞儿部报仇雪恨。”乞赫重重叩首,额角撞在冻土上,溅起细小的尘沙,其馀幸存者也纷纷附和,哭声与哀求声在风中交织。
务必尘缓缓摇头,沉声道:“对秦开战,事关整个东胡联盟,需得召集各族族长议事,经部落议事会决议方可。”
话音未落,他眼神骤然一厉,掌心攥得发白,“但铲除草原叛徒,清理败类,无需多议,多留之一日,便是我东胡诸部的大患!”
东胡本就是由无数大小部落组成的松散联盟,权力架构层层分明。
最高处是统领全局的东胡王,之下便是由各大部落族长、贵族组成的部落议事会,乃是联盟的内核决策机构;再往下,便是合并了数个小部落的大型部族,如务必尘所率之部;最底层则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小部落,诸如乞儿部、那支部等。
这般联盟体制,虽能凝聚力量抵御外侮,却也有着天然的松散性。
议事会的决议对各族的约束力有限,各大部落仍保有极高的自主权。
所以东胡看上去更象是一头唬人的纸老虎,部族虽多,但也是一盘散沙。
一到部落存亡之时,就会发生倒戈之象。
这也是为什么冒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吞并完整个东胡的根本原因。
“首领大人,我知道现在那支部落游牧所在之处。”乞赫激动抬头道,唯有借助大部落的势力才能解救被奴役的族人。
“先探查秦军动向!”
务必尘并没有急于出军,说什么为草原除害,那都是假话,最主要是能借此壮大部落实力,可以名正言顺的奴役小部落的人为自己所用。
……
而对于此的扶苏等人,却一无所知。
“杨熊!”出征队列前,王离勒马驻足,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锋芒,目光如炬,语气凝重。
“公子的安危,便全系于你一身,若营地生变,你当知晓该如何自处。”
杨熊胸膛一挺,抱拳朗声道:“将军放心!末将必护公子毫发无伤!”。
王离颔首,目光转向一旁的扶苏,勒马躬身,沉声道:“公子,末将等告辞,定当不负公子所托!”
扶苏含笑而立,衣袂在晨风中飘荡,言语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将军无需挂心孤。孤的体内,流淌的亦是老秦人的热血,何惧些许风险?孤在此静候诸位将军凯旋。”
“出征!”
王离一声令下,勒转马头。
两千馀骑兵列阵而出,马蹄踏地,声震四野,既有秦军锐士的铁血悍勇,亦有那支部落勇士的桀骜善战。
人马虽仅两千,但其战力足以匹敌万馀步卒。
这便是骑兵的含金量。
这等军团制的骑兵,亦不是匈奴、胡人组建的骑兵可比拟的。
加之马匹都加装了马鞍马蹬,战力更是提升了一个档次。
“公子,风大了,回营吧!”
当骑兵团消失在视野尽头后,杨熊望向扶苏道。
扶苏微微点头,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他能左右了,不过最初引匈奴入瓮的大局,他是下好了,如今只能静等战果了。
只是不知道,冒顿会不会死于此役。
敌手还真多。
如今秦始皇驾崩,每个人都想在大秦的骨血上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