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五年春,庐江,皖城。
晨曦微露时分,小驪河畔的垂柳轻点水面,盪起层层涟漪。
昨夜一场春雨才过,乔府那朱漆大门在朝霞映照下泛著七彩光晕,门前车马络绎,冠盖往来,人声喧闐,好不热闹。
“哥,这乔家可真气派啊!不愧是庐江大族,也不知道咱们谢家什么时候能这么风光。”
马车里,一个扎著双髻的小童扒著车窗,眼眸亮如星子,望著府前盛景,鼻尖还嗅到街角肉饼的香气,脸上满是憧憬。
可很快,他就被一个精壮有力的少年臂弯拉回车內。
“爹爹今天带我们过来是见世面的,少说多听,也別盯著別人脸看。”
“是可是”
“可是什么?”
“我肚子饿了”
“”
小揪揪男孩委屈巴巴的嘟嘟嘴,滴溜溜看著自己身旁的俊秀少年郎。
那少年郎年约十岁出头,面容清朗,眉眼间透著几分英气,漆黑的髮丝梳理整齐,双臂环胸坐在车里纹丝不动,双眸微闔,给人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之感。
此人正是他的哥哥,庐江谢家这一代的嫡长子——谢渊。
见自己弟弟依旧是这副吃货德行,谢渊微睁开一只眼,无奈宠溺道:“阿大,去给恆儿买两个肉饼。
“是,少爷。”
马车停下,家丁阿大下车去买肉饼,弟弟谢恆一听,立刻蹦跳著跟去,还嚷著要挑最大的。
谢渊撩起车帘一角,望著弟弟拉著阿大奔向街角,听著市井叫卖、人语喧譁,嘴角悄然浮起一丝笑意。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
怎么穿越的,不知道,就记得最后那会儿,迷迷糊糊透过强光看到了大运二字。
眼睛一闭一睁,醒过来时已经成为了庐江谢家的大公子,一群接生的奶妈丫鬟围著自己看,大眼瞪小眼。
直到老婶子掐了他一把,他哇哇一叫,院落才热闹起来。
出身还不错,但庐江谢家也远远谈不上什么世家大族。
谢家祖上虽然出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但现在已经没落。主要是靠著祖上积攒下来的人情,在庐江郡有不少铺子,做些瓷器买卖。
今日他隨父亲弟弟来乔家,则是因为乔家將在今天举办东园稚会。
简单来说就是乔家乔公做东,邀请庐江郡各大士族的小孩到乔家东园诵诗、习礼、舞剑,展示展示才艺。
这年头还是察举制,也就是说想当官要靠其他官员向上面推选你。为了避人口实,大家族在自家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会帮他们养望,方便未来水到渠成。
当然,他谢渊不是来参加才艺大会。
谢家的家底比大多数寒门小姓更丰厚,但商贾之家没资格参加这种士族集会。他陪父亲这趟来皖城,一是送些瓷器当作大会奖品,希望能巩固与乔家的关係。
二来谢父算是老来得子,去年冬天又大病一场,身子骨已经不太行,这才將刚满十二岁的他带来乔家混个脸熟,方便未来继承家业。
“乔家也不知道大乔小乔出生没。”
谢渊心中隨意一想,忽闻车外喧闹骤起。
“你这小王八蛋,竟然敢管老子的閒事?!”
“明明就是你们先欺负人的!吃了人家大姐姐的肉饼还想不给钱!”
“放你的狗臭屁!我黄家会吃东西不给钱?!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谢渊探出头,只见弟弟和一个卖肉饼的大姐姐被几个衣饰华贵的孩子揪著,家丁更是动手打翻阿大。
“该死!”
谢渊眼神中凶光一放,飞身下车。可他还未冲近,便见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贵气少年从人群中闪身而出!
那少年生得白皙俊美,如瓷娃娃般唇红齿白,却猛地一脚踹飞黄姓男孩,三拳两脚逼退眾人,又將弟弟谢恆和那位卖肉饼的大姐姐拉到身后,喝声清亮:“恃强凌弱,以多欺少,这便是黄家家风?!”
周遭人群指指点点,黄姓男孩更加羞怒,但又不敢自己上前,於是抬手一指,“敢辱我黄家!来人啊!给我打!”
家丁们见状立刻放开阿大衝来。
人多势眾,又是以大欺小,饶是那贵气小公子自幼学武,也渐渐招架不住。
“见鬼!这黄家小鬼竟然不认识小爷我!”
“杏儿误我啊!为什么偏偏每次都在我练武时洗澡!”
“这次回去,必把洞补上!”
胸口挨了一脚,贵气小公子只觉一阵血气翻涌,眼神中满是无语和蛋疼,却咬牙不退——亮身份?被打趴后求饶,不是英雄所为。
可面子保住了,身子却扛不住了。
腿上又中一棍,单膝跪地,眼前家丁高举木棍,直劈头颅!
俺不中了!
他心里一声惊呼,而在这千钧一髮,一道身影疾掠而至,一脚將家丁踹飞。
“你没事吧?”谢渊立於身前,挡下所有攻势。
少年忙爬起,整了整衣袖,摆出一副瀟洒姿態:“没事!刚刚我才不过使用三成力!区区几个小家丁,不足为惧!”
“”
谢渊额头划下两道黑线,但还是说道:“谢谢你帮我弟弟。”
“你弟弟?”
“就你身后那流鼻涕的小屁孩,先不说这些了,干掉这些杂鱼再聊。”
说罢,谢渊將弟弟与少女护於身后,迎面衝来的家丁冲拳直击——砰!
一拳轰出,劲力惊人,家丁如断线纸鳶般倒飞两丈,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兄台好力道!”
贵气小公子眼前一亮,谢渊则是抬肘格挡棍棒,笑骂道:“还看戏!来帮忙啊!”
“哈哈!来了!”
似乎很喜欢谢渊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贵公子又兴奋了起来,抄起旁边的长凳就朝家丁头上砸去。只不过他的声势虽然唬人,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谢渊才是真正能抗能打的那个。
“一拳將那黄家张齐打飞!这小公子莫不是天生神力?!”
“这是谢家虎咆拳!我知道了,他就是寻阳谢家的那个小天才谢渊!”
“就是他啊,怪不得了,听说他八岁就能舞枪,十岁能举鼎。可得罪黄家,谢家怕是要吃苦头了。”
“是啊,咱庐江地界以周乔黄李为上四姓,万何谢杨为下四姓。不过说是下四姓,其实都是他们自己往脸上贴金,商贾岂能与士族並肩。”
“別说谢家,就算是万家都不配给李家提鞋,现在等等!那位公子,我没看错他的腰牌吧!他是舒县周家人?!”
“周家?那他难道是周家公子周瑜?!”
“听闻周家公子五岁时去往洛阳,近日才回的庐江,那黄家人怕是没认出他来?”
“黄家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