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阿卡带领雁群,莫顿载著安森和尼尔斯继续北飞。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雨中前行。
“安森,所幸前天你带著我做了背包和雨衣。”风雨中,尼尔斯不止一次感嘆伙伴的先见之明,“没有这些,真不敢想像这场大雨该有多难熬!”
舞会次日,安森礼貌地向大鹤们道別,並得知近日將有春雨。於是他领著尼尔斯一起动手製作雨具。他们在枯蕁麻丛附近找到乾燥而坚韧的褐色茎秆,用宝剑锯下一段。测试强度时,安森將全身重量吊在一小段纤维上——它只微微弯曲,却丝毫未断。
接下来需要防水材料。他们爬上一片小斜坡,发现几片熬过寒冬的常春藤叶,厚实的蜡质层在初春阳光下发亮。裁下叶片后,两人又在一截腐烂的松木旁收集了从裂缝渗出的树脂,这是天然的粘合剂和防水层。用小树枝仔细刮取,装进用樺树皮捲成的临时容器里。
他们將蕁麻纤维搓成细绳,以交叉綑扎的方式编出背包框架,最大的常春藤叶被修成方形,用磨尖的荆棘为针、纤维作线,仔细缝好边缘。松树脂被小心涂在接缝和叶面薄弱处,形成一层光亮的保护膜。
当最后一段麻绳穿过肩带环,两个全新小背包终於完成。背起来十分贴合,毫不妨碍行动。剩下的材料改成一件简易雨披——在叶片中央挖出领口,边缘用树脂加固,两侧开出袖口。
今早第一滴雨落在安森鼻尖时,两人拉起了兜帽。雨水在涂满树脂的叶面上聚成水珠,沿弧度滑落。正因为此,他们才没有在这难熬的飞行中浑身湿透。
大雨导致空中能见度不佳,候鸟们只能不断呼喊,靠声音確认方向。“在哪儿?”“这儿呢!”莫顿紧跟著阿卡,安森也不时吹响清洗过的哨子,帮后面的大雁辨向。
穿雨衣的尼尔斯反而心情不错。从前在地面仰望乌云,他只感到沉闷压抑;如今穿梭云层之上,景象却截然不同——云朵触手可及,浩浩荡荡挤满天际。尤其是一片庞大云层正紧隨雁群飘来,尼尔斯甚至觉得是他们在拖著云前进。这奇妙体验让他兴奋不已。
可雨越下越密,持续了整个下午。雨点不断击打灰雁的翅膀,让他们逐渐失去耐心。雁群越飞越慢,欢快的鸣叫渐渐停歇。这时尼尔斯才觉得,大雨中赶路实在单调乏味。
傍晚时分,他们降落在农庄不远处的一片沼泽地。
天色尚早,却已昏暗下来。安森招呼尼尔斯一起去庄子里瞧瞧。尼尔斯正觉今天的棲息地难以忍受,便与阿卡和莫顿道別,离开队伍走向灯火通明的村庄。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庄子。院落紧密相连,安森一边走一边打量房屋,耳边不时传来温暖小屋中的谈笑声。最后,他们停在庄里最热闹的小酒馆前——人们正在尽情歌舞。
馆外停著一台红色拖拉机,尼尔斯忍不住驻足端详,最后爬了上去,嘴里嘰里咕嚕,假装驾驶。“要是真能开动这样漂亮的机器,该多好啊!”他一时忘形,但很快清醒,急忙跳下。內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如果一直生活在动物中间,將会失去多少人类的美好?人毕竟如此聪明能干,与別的动物截然不同。
来时他们路过邮局,尼尔斯想起报纸每天把世界各地的新闻送到人眼前;路过药房,感嘆人类有能力与疾病和死亡抗爭;越靠近热闹的酒馆,他就越怀念人类的生活。
“安森,我们会永远这样,再也变不回去了吗?”他终於开口问伙伴。 “怎么了尼尔斯,厌倦现在的生活了?或许可以再拜託阿卡向小精灵打听。”安森明白孩子的心理——他也曾是个孩子:只看眼前,不想未来,总想不惜代价获得最近的东西。尼尔斯当初放弃变回人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將失去什么。而看到人类生活的美好,他又害怕再也变不回去了。
“我没法向阿卡开口,她已经给过我们机会了。”尼尔斯爬到房樑上坐下,在底下喧囂声中苦思。
“那你先好好想想,在这儿等著我別乱跑,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安森了解少年的烦恼,也知道问题总有解决办法,不过他现在得先解决自己的一些问题。他溜进厨房,打算和此地的主人做点“交易”。
安森从背包里拿出几个树脂做的小罐,將灶台旁的盐、辣椒粉和分別收集了一些。这些天吃的食物虽已做熟,但没放调料,主打原汁原味——偶尔吃还行,天天如此实在受不了。
收好调料,安森又从包中掏出一颗猫眼大小的宝石。这是临別时白鸛埃尔曼里奇送给他和尼尔斯的,每人三颗,是他多年前的收藏。安森在灶台留下一颗宝石,转身回到房樑上。
尼尔斯仍皱著眉头苦思,但似乎越想越觉得无计可施。
“对我这个没读多少书的人来说,这问题太难了。”见安森回来,他站起身说道,“也许该去问问医生、老师,和其他有学问的人。说不定他们知道怎么把我们变回去。”就在这时,一只大猫头鹰挥动翅膀落在房梁窗边的大树上。不一会儿,屋檐下一只小猫头鹰扭动身子打招呼:“嘰咕咕,嘰咕咕!你回来啦?沼泽地来的大猫头鹰,在外省过得怎么样?”
“谢谢关心,小猫头鹰!我过得不错。”
“出门这段时间,有什么新鲜事吗?”
“嘿,这世界无奇不有!听说在斯康耐省有件怪事:两个小男孩被小精灵施法变成了小人儿,后来与一只家鹅隨灰雁飞走了。”
“哦?那男孩还能变回来吗?”
“老弟,这可是个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大猫头鹰压低声音,“也不是不可能。小精灵说了,只要那两个男孩能照顾好那只家鹅,平安回到家的话,那就”
安森看见听到这一切的尼尔斯兴奋地跳起来放声欢呼:“我能变成人啦!只要照顾好莫顿平安回到家,就能重新变成人啦!”
他放声大喊,两只猫头鹰被嚇得一齐飞走。屋里的人们却似乎丝毫听不见他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