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铁山代表苏阳的这番承诺,彻底安定了人心。
回家者感恩戴德,而无处可去者,更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和尊严。尤其是那些老工匠,他们看着苏阳,死寂的眼神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沉铁山!”
“属下在!”
“立刻安排人手,为所有人解开镣铐!分发食物和清水!搭建临时住所,救治伤者!回家的,登记造册,稍后发放盘缠!愿意留下的,妥善安置,不得有误!”
“是!恩公!”
沉铁山大声应命,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看着这些苦命的同胞,他心中也充满了干劲。
处理完矿场事宜,苏阳才转身走向屠刚的卧房。在师爷的指引下,他很快找到了隐藏在书架后的暗格。暗格中,正是那几本至关重要的帐本。
苏阳仔细翻阅,上面清淅地记录着黑鹰寨近几年来,向一个代号为“北主”的势力,输送了大量标注为“粗铁”、“铁胚”的物资,以及偶尔几次的“特殊贡品”。
而对方则支付了数额惊人的金银,资金来源隐秘。
“‘北主’……提供资金,暗中蓄大量粗铁……”
苏阳合上帐本,眼中寒光闪铄。这帐本本身,暂时不知对方具体是谁,但其背后必然牵扯到一股意图不轨的庞大势力。
他转身,目光如刀,落在被两名帮众看押、瑟瑟发抖的师爷身上。
“名讳不知,那货物送往何处,总该知道吧?”苏阳走近一步,那无形的压迫感几乎让师爷窒息:“那些粗铁锭,都送到了什么地方?说!”
在苏阳的杀意逼视下,师爷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小人小人只知道,每次都是‘北方的主顾’那边派来的人,在江上指定的地点交接时间、地点每次都变,从不固定屠刚严令我们不许打听,否则就要掉脑袋!”
“来人什么模样?”
苏阳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师爷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补充:“为首的总是个穿灰衣、戴斗笠的,看不清脸说话是北边的官话口音,很正他们乘的船不大,但吃水很深,象是专门改装过的快船对了,船头船头好象总挂着一盏没点亮的青色灯笼!”
苏阳眼神微动。
灰衣斗笠,官话口音,青灯快船。
这些碎片,拼凑出一支训练有素、行事诡秘的队伍。
“屠刚对他们,是何态度?”
师爷回想着,脸上露出惧色:“寨主他每次交接前都严阵以待,亲自督办,再三检查货物。等人一走,他常常独自喝闷酒,有一次醉狠了,小人听他含糊念叨说什么&039;沾上了就甩不脱,是福是祸都认了&039;不知道是不是说的北主”
苏阳目光如炬,凭借超越常人的精神力洞察着师爷的每一丝反应。这番说辞做不得假——能让屠刚这等凶悍之辈都感到如此无力,这“北主”的阴影,比他预想的还要深沉。
“交接的时间地点次次变换,行事如此谨慎周密,连屠刚都心存惧意……”苏阳目光一眯,暗道:“眼下我漕帮初定,根基未稳,不宜树此强敌。”
苏阳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北主’代号。灰衣官话,青灯快船,以及屠刚那无奈的醉语这一切都表明,对方绝非寻常权贵,势力肯定强大无比,且所图甚大。
暂且记下,等彻底掌控了竟陵,集成完手上的力量后,再去把这条藏在水下的巨鳄揪出来!
夜色深沉,黑鹰寨内的火光却将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肃清与接收工作已近尾声。”
“不错!”
苏阳扫了一眼脑海中的面板,心中很是满意。
这一次收获不小,最重要的是体质突破30点,获得气血如龙的词条,肉身实力大涨!
这时,沉铁山大步来到聚义厅前,声音洪亮中带着兴奋:“恩公,初步清点完毕了!”
“说。”
“其一,金银财货!共查获现银四万三千两,黄金一千一百两!各类珠宝玉器折价,预计不低于两万两白银!”
“其二,船舰水运!缴获完好战船三艘,其中四百料大船一艘!两百料快船两艘!辎重小船六艘!”
“其三,人力根基!此战共解救工匠、矿工及其家眷二百三十七人,其中铁匠二十八人,矿工一百六十五人,其馀皆为辅助工匠及匠人家眷!加之缴获的制式钢刀三百五十把,长矛四百馀杆,硬弓一百张,箭矢五千馀支,我帮实力当可翻上一番!”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然而,此战最大的收获,是后山那座黑云铁矿与这些熟练工匠!有此根基,稍加整顿,每月可产出精铁三千斤以上!此乃真正的立足之本!”
“恩!”
苏阳微微颔首。
金银船只固然重要,但这座能持续产出的铁矿,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做得好。”
苏阳目光扫过脚下这片土地,命令道:“钱财入库,抚恤弟兄,船只整编,形成战力,兵器分发,武装帮众。”
最后,他看向沉铁山,下达了最内核的指令:
“至于这铁矿加派人手,实行军工管制。所有工匠矿工,给予工钱优待,但不得随意出入。”
他语气斩钉截铁:
“我要你,以此矿为基,立刻着手筹建我们自己的匠作营!同时,让暗羽卫留意江上,若有‘船头挂青色灯笼’的快船出现,立刻来报!在我们查清‘北主’是谁之前,必须让自己先变得足够强大!”
沉铁山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青色灯笼”?恩公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线索?
自产甲胄,探查强敌!
他猛地抱拳:“属下领命!必不负恩公重托!”
“北主……”
苏阳抬头,望向北方沉沉的夜幕,那盏未亮的青色灯笼仿佛已在脑海中幽幽浮现。
“你伸向江南的手,已被我斩断一指。这黑云铁矿,我便笑讷了。待我兵甲充足之日,自会北上,与你当面清算。”
夜色中。
水寨的火光映照着劫后馀生的人群。
大部分被解救的女子在领了盘缠后,已被妥善安置,等待天明返乡。
然而,却有两人迟迟未动。
那是一对极为惹眼的姐妹花,虽衣衫褴缕,面容憔瘁,却难掩其绝色姿容与眉宇间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灵秀之气。
她们对视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互相搀扶着,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那位伫立如山、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
“恩公!”
两道清脆却带着颤音的女声同时响起,随即盈盈拜倒。
苏阳目光垂下,落在二女身上。
“盘缠已备,为何不去登记,返乡与家人团聚?”
苏阳的声音通过面具,显得平淡而威严。
其中年纪稍长,眼神更为沉稳的女子抬起头,眼中已噙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回恩公,小女子梁红鸾,这是舍妹红莺。我们……已无家可归了。”
梁红鸾眼中流露出混杂着骄傲、悲愤与无尽哀伤的神情。
“恩公明鉴,家父梁厚朴,曾是润州将作坊内数一数二的大匠师,尤擅铁甲锻造。他毕生心血都倾注其中,立志要铸出一副传说中的‘山文铁甲’。为此,他殚精竭虑,不惜代价搜集材料,却也因耗费过巨,被上官斥为‘好大喜功’,更遭同僚排挤。”
“后来,一位贵人定制宝甲,点名要家父出手。家父呕心沥血,宝甲将成……谁知在呈献当日,甲胄关键处的护心镜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崩裂!”
她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斗:“事后才知,是嫉恨他的同僚在淬火秘药中动了手脚……可这失仪之罪,却由家父一力承担。”
“上官震怒,虽未取家父性命,却也将他革职查办,并严令我们梁氏一族不得离开润州地界,等同于被圈禁监视。”
“家父心灰意冷,在祖祠前立誓,此生绝不再碰铁甲锻造……我们本以为能在此了此残生……可谁知,数月前,一伙神秘人突然闯入家中,不由分说,便将家父与几位师兄弟强行掳走,至今生死不明……只剩下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梁红鸾已是泪如雨下:“我们变卖家产,四处打听,只想找回父亲……奈何人海茫茫,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能如何?不久便盘缠用尽,流落江湖,最终……不幸被四大寇的爪牙发现,辗转卖到了这黑鹰寨的水牢之中……”
她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
“恩公!我们已是无根浮萍,天下虽大,却再无去处。求恩公垂怜,收留我们!我姐妹愿为奴为婢,只求一处安身之所,他日若能得知父亲下落,我梁家必结草衔环以报恩公大德!”
“求恩公收留!”
梁红莺也一同拜下。
苏阳面具下的眉头微动。
润州将作坊的大匠师之女?
精通铁甲锻造的匠人流落在外?
这黑鹰寨之行,收获当真是接踵而至。
他正愁得了黑云铁矿,却缺乏能将铁矿转化为精良甲胄的内核大匠!
这对姐妹本身的价值或许有限,但她们背后所代表的——那位可能尚在人间的父亲梁厚朴及其掌握的完整锻造班底——才是无价之宝!
留下她们,不仅是给了她们一个庇护所,更是握住了一条查找顶尖兵甲人才的宝贵线索。而且,身边也确实需要两个机灵、知根底的人来处理些贴身琐事。
“起来吧。”
苏阳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既然无处可去,便暂且跟在我身边。”
姐妹二人闻言,惊喜万分,连忙再拜:“谢恩公收留!”
苏阳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一名暗羽卫头领赵恒,吩咐道:“将她们先行安顿。传令下去,让帮中弟兄多加留意,探寻一位名叫梁厚朴的润州铁甲大匠及其子弟的消息。”
“遵命!”
赵恒抱拳领命,随即引着千恩万谢的梁氏姐妹暂且退下。
苏阳看着她们的背影,心中已有计较。待此间事了,便传她们一些粗浅的功夫,既能强身,也能让她们有些自保之力。这世道,终究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