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融入夜色,并未远遁,而是在百馀丈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屋顶,如夜枭般静静蛰伏。
脑海中,无数关于箭术的意念、经验与体悟奔涌而来,如同醍醐灌顶。
那是王勤虎苦修十数年,在王伯当亲自指点下,将《流星箭法》修炼至【炉火纯青】境界的全部精华。
他“看”到一个少年,从拉开第一把软弓开始,到能百步外射中铜钱,再到于奔马上回身射落飞雁……每一个发力技巧,每一次呼吸配合,每一种预判轨迹的心得,都清淅无比地烙印在他的识海之中。
不仅仅是记忆的继承,更是与本能的融合。
苏阳下意识地虚握左手,仿佛持着一张无形之弓,右手手指微扣。
刹那间,他臂、腰、背的肌肉便自动调整至一个完美协调的发力状态。
他的视觉变得无比敏锐,对风的流动、光影的细微变化有了全新的感知。
同时,《流星箭法》的三重精义,如同三道烙印,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间。
那是王勤虎在技巧层面所能达到的极致【炉火纯青】之境。
然而,箭法的威力,终究取决于弓与箭,更取决于开弓之人的内力深浅与体魄强弱。
苏阳清淅地感知到,自己此刻对这三招的理解,已丝毫不逊于王勤虎苦修十数年的成果,甚至因为自身更为强悍的体魄与更为凝练的内力,同样一招在他手中,所能爆发出的潜力远超原主!
第一招:流星追月
在他手中,凭借【巨象之力】的体魄,弓弦震动将更为爆烈,箭矢初速更快,轨迹更诡,真正如流星一闪,追魂索命。
第二招:贯日长虹
他远比王勤虎深厚精纯的内力,足以支撑更狂暴的真气灌注。此箭射出,将不再是尖锐啸鸣,而是沉闷的音爆!其贯穿力与破坏力,绝非王勤虎可比。
第三招:三星连珠
此招对内力和身体负荷极大。王勤虎施展时已是勉力为之,而苏阳强悍的根基,却能让他更轻松、更快速、更稳定地射出这夺命三箭,且箭上的劲道更能层层递进,真正做到绝杀无解。
这是一种“知”与“行”的统一。
此刻的他,不仅继承了“知”的顶峰,更具备了将其实践到更高境界的“行”的潜力。
苏阳缓缓睁开眼,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
他虚握左手,强悍的内力与气力在臂膀间流转,一种能轻易将强弓拉至满月、甚至超越极限的自信油然而生。
“不错的箭法。”他低声自语,这次带上了些许真实的期待:“在我手中,它才算没有蒙尘,算是多了一套远程狙杀的高效手段!”
…………
苏阳离去后,客栈及其周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那声凄厉的“任媚媚!你这个毒妇!”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夜的宁静,也刺穿了所有潜在窥视者的勇气。
附近的客房,原本还有几盏亮着的烛火,在听到这声充满刻骨仇恨的濒死呐喊后,几乎是瞬间熄灭!
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在竟陵地界,彭梁会是普通人乃至一般江湖客绝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此刻牵扯到彭梁会的火并,谁愿意惹火上身?
所有人都摒息凝神,恨不得连心跳声都藏起来,生怕一点动静引来杀身之祸。
时间一点点过去,客栈方向再无声响传来,只有夜风穿过破窗发出的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第二天,清晨。
“死死了全死了好惨啊”
天色刚亮,胆大的店小二在掌柜的催促下,战战兢兢前去查看,随即连滚爬出,惊恐的尖叫引来了更多人。
现场被粗略地保护起来,但“疑似瓦岗寨王伯当义子‘小后羿’王勤虎一行四人,在客栈被彭梁会三当家任媚媚带人虐杀,死状极惨”的消息,已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了竟陵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所有早市、茶楼最爆炸的谈资。
悦来客栈门口,围满了人。
“听说了吗?天字丙号房昨夜……出人命了!”一个早起的行商拉住身边相熟的人,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惊惧。
“何止是出人命!”
另一名拿着肉包子在吃的汉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墙都塌了半面!血流的……我的娘诶……好象是瓦岗寨的人,折在里面了!”
“瓦岗寨?!”先前那人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这么大胆子?”
“嘘——!小声点!”第三人紧张地左右张望,才用气声道:“昨晚最后那声惨叫,你没听见?喊的是‘任媚媚’!彭梁会的那位三当家!”
听到“任媚媚”三个字,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人脸上同时闪过恍然和更深的恐惧。在竟陵,这两个名字就代表着麻烦,天大的麻烦。
“嘶……怪不得……这是两大势力杠上了啊。”
“彭梁会牛啊!敢动瓦岗的人!我就说昨晚怎么那么大动静,后来又死静死静的,吓死人。”
“别再说了千万别沾上这事!”
没有义愤填膺,没有好奇围观。
所有得知消息的房客和店家,第一反应都是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悦来客栈的掌柜的面如死灰,一边催促伙计去报官走个过场,一边对着被破坏的房间唉声叹气,只求别被迁怒。
茶楼酒肆之中,议论同样窃窃。
“嘿,听说了吗?瓦岗寨的王伯当,知道吧?他义子‘小后羿’王勤虎,让人在咱们这儿给做掉了!”一个汉子呷了口粗茶,对同桌人低语。
“何止是做掉,听说是虐杀!手脚都给废了,最后才给了个痛快。”同伴补充道,脸上带着些许听到大消息的兴奋,但眼神深处同样是忌惮。
“是任媚媚那娘们干的?她够狠的啊!”
“谁知道呢?这浑水可蹚不得。咱们最近也小心点,见了瓦岗的人和彭梁会的人,都绕道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同样的态度:好奇,小声议论,躲远点,绝不深入。
直到日上三竿,官府的差役才姗姗来迟,例行公事地封锁了现场,但谁都知道,他们查不出什么,也不敢查出什么。
彭梁会,分舵香堂。
任媚媚得到手下急报时,正在用早膳。
“啪嗒!”
她手中的玉筷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位以妩媚和手腕着称的三当家,脸上先是瞬间的茫然和错愕,随即,无边的怒火涌上她那娇媚的脸庞,化作一片冰寒。
“放他娘的屁!”
任媚媚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脯剧烈起伏:“老娘昨晚一直在赌场清算帐目,多少双眼睛看着!何时去杀过王伯当的义子?!”
她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栽赃!是赤裸裸的嫁祸!
但死无对证,现场留下的只有她“任媚媚”的名字。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江湖仇杀最直接的证据。
“查!给我动用一切人手去查!”任媚媚声音冰冷,透着一丝气急败坏:“昨晚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在客栈附近?是谁在散播消息?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心腹手下厉声道:“同时,立刻加强我们所有据点的防卫!尤其是赌场和码头!传令下去,所有弟兄近期行事谨慎,但若瓦岗的人敢上门挑衅……给我往死里打!”
她美眸中寒光闪铄,知道一场风暴已经无法避免。
她现在不仅要找出真凶自证清白,更要应对瓦岗寨,尤其是“白衣神箭”王伯当日后到来的、雷霆万钧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