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那周小姐身形纤细,举止文静,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全貌。
但露出的侧脸皮肤白皙,绝非他书中臆想的‘奇丑无比’。
似乎…还行?
他暗自松了口气。
“下官周文正,携小女婉茹,见过国公爷,见过世子,见过大小姐!”
周文正声音洪亮,一丝不苟地行礼,显得有些刻板。
他身边的周婉茹也跟着父亲盈盈一拜,声音细若蚊蚋:
“婉茹见过国公爷,世子,大小姐。”
动作略显僵硬,显然十分紧张。
“周大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婉茹姑娘也请坐!”
江撼岳热情地招呼,江芷兰也笑着示意丫鬟上茶。
双方分宾主落座。
江撼岳与周文正寒暄起来,多是谈论些朝中琐事和学问文章。
周文正此人果然如传闻般有些古板,言辞拘谨,一板一眼,但言语间透著一股正气,并非钻营之徒。
江凡偷偷打量著坐在对面的周婉茹。
她始终微垂著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偶尔抬头飞快地瞥一眼周围,又立刻低下。
虽然看不太清正脸,但能看出眉眼清秀,鼻梁挺翘,是个美人胚子,绝对跟‘奇丑’二字不沾边。
而且她身形苗条,举止文静,也丝毫没有‘贪吃蠢货’的模样。
江凡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
好像…好像自己昨晚写得有点过分了?
这姑娘看起来挺老实胆小的,被自己那么一编排,真是无妄之灾。
他难得地产生了一丝愧疚感。
就在这时,丫鬟端上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时令水果。
周婉茹看到点心,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
但立刻又克制地低下头,只是下意识地轻轻抿了抿嘴唇。
这个小动作被一直暗中观察的江凡捕捉到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
不是吧?难道真有点贪吃?
他立刻竖起耳朵,集中精神。
只见周文正与江撼岳相谈正酣,似乎没注意这边。
周婉茹悄悄抬起眼,飞快地瞄了一眼那碟看起来酥脆可口的荷花酥,喉头似乎轻轻滚动了一下。
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动作,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江凡:“”
好吧,可能…可能只是小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家吃东西?
或者…真的有点馋?
但这也绝对算不上‘奇丑贪吃’啊!
自己昨晚真是被气昏头了,恶意太大了!
这场相亲,就在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氛中进行着。
江撼岳努力找话题,周文正谨慎应答,江芷兰温言暖场,江凡魂不守舍,周婉茹羞怯不语。
江撼岳看着儿子那副怂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当着周文正的面发作,只得强压火气,对周文正挤出一个笑容:
“周大人,年轻人脸皮薄,初次见面难免拘谨。不如让犬子陪婉茹丫头去后花园走走,赏赏花,年轻人之间,也好说些体己话。”
他这话已是极力在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了。
周文正自然明白镇国公的意思,他虽然古板,但也希望女儿能觅得良缘,便点头应允:
“国公爷安排甚是周到。婉茹,你便随世子去园中走走吧。”
江凡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硬著头皮站起身:
“周…周小姐,请随我来。”
周婉如声如蚊蚋地应了一声‘是’,也站起身,依旧低垂著头,迈著小碎步,跟在江凡身后半步的距离,走出了花厅。
初夏的后花园,草木葱茏,繁花似锦,蜂飞蝶舞,倒是比沉闷的花厅自在许多。
然而,并肩走在蜿蜒的碎石小径上,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加凝滞。
江凡浑身不自在,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周婉如则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微侧着身子。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凡觉得再这么走下去,自己非得憋出内伤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话说清楚。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周婉如。
周婉如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差点撞上,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终于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江凡这才第一次看清这位‘未婚妻’的正脸。
只见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肌肤白皙,瓜子脸,柳叶眉。
一双杏眼因为受惊而微微睁大,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怯意,更显得我见犹怜。
鼻梁秀挺,唇瓣小巧,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清秀可人,带着一股书卷气的文静。
这模样,跟他昨晚在话本里恶意编排的‘奇丑无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江凡心里那点因为恶作剧而产生的愧疚感,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周小姐,”江凡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江凡是什么人,想必你也听说过。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呃,除了赌,其他差不多都沾点边。”
他故意自黑,
“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么早成家,这次相亲,纯粹是我爹逼的。我看周小姐你…也是个明白人。
估计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吧?咱们就当走个过场,回去后各自跟家里说没看上眼,如何?”
他这番话,堪称石破天惊!
哪家公子哥相亲会这么‘坦诚’?
周婉如听得愣住了,杏眼圆睁,小嘴微张,显然被江凡这毫不掩饰的‘摆烂’言论给惊到了。
她想象中的纨绔子弟,不都是趾高气扬、夸夸其谈的吗?
怎么这人…这么…不一样?
短暂的错愕之后,周婉如心中先是松了口气——
看来对方也无意这门亲事,自己不用勉强嫁个不喜欢的人了。
但随即,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悄然升起。
她虽然对这门包办婚姻也心存抗拒,但被对方如此直白、甚至带着点‘嫌弃’地抢先拒绝,作为女儿家的矜持和自尊,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就这么不入他的眼吗?
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微微福了一礼,声音依旧轻柔,却带上了几分倔强:
“世子爷快人快语,婉茹佩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儿戏?今日家父带婉茹过府,名为相亲,实则…
两家长辈心中已有默契。婉茹一介女流,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岂有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