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將玻璃丝拉到火车站以后，陈卫东又买了些东西去拜访了下李冬梅。
由於这次拉的玻璃丝有点多，两千多双装了整整六个麻袋，再说免费蹭车似乎就有点过於白嫖了。
於是陈卫东提出付运费，李冬梅开始怎么都不要，说她收钱的话没法跟李秋月说，但是拗不过陈卫东再三坚持，最后还是收下了。
不多，几十块。
至於这些钱能不能到火车站帐上，那就跟陈卫东没什么关係了。
从调度室出来后，他坐车回镇上。
顺路又买了几块刚炸出来的糕。
镇中学的第三堂课刚结束，陈卫东在教室后门找到陈楠时，她正在低头做题，头髮扎成简单的马尾，看起来精神状態还不错。
听见动静抬头，眼睛唰得亮了，手里的笔一扔，赶紧跑了出来。
“哥，你咋来了？”
“刚从县城回来，给你带了糕。”
陈卫东把纸袋递给她：“刚买的，趁热吃。”
陈楠接过纸袋，先拿出一个塞到陈卫东手里：“哥你也吃。”
然后自己才小口咬著，汁沾在嘴角，满脸都是幸福满足的笑。
“本来答应周末来接你的，但是我到时候可能回不来。”陈卫东看著妹妹，“你这周就別回家了，就在学校待著。”
陈楠吃糕的动作顿了顿：“田老魁他们又来闹了？”
“没有，就是我最近找了个赚钱的门道，確实有点忙，主要是担心你回去了没人照顾。”
说著，陈卫东取出五十块钱：“拿著，想吃啥了，缺啥了就买，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哥在呢，好好学习就行。”
陈楠把钱推回来：“我还有呢，上次你给的还没完。”
“让你拿著就拿著。”陈卫东硬塞进她校服口袋，“听话，你看你都瘦成啥了，多吃点。”
陈楠咬著糕没说话，只是眼眶突然有点红，赶紧低下头用袖子蹭了蹭。
陈卫东看著妹妹，摸了摸她的头：“多大了还哭。”
说著话没多久，上课铃声就又响了，陈楠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哥，你在外头別太累，注意身体。”
“知道了。”陈卫东笑了笑：“快进去上课吧。”
看著妹妹进了教室，他在门口又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回到火车站货场，已经中午一点多了。
这次搭的车茂泉是首发站，负责押车的也是本地人，叫张明，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哥。
陈卫东回来时，老张跟姚军正蹲墙边抽著烟聊天儿。
“东西都已经装上去了，就在第二节车厢，你们俩待会儿跟我坐前头吧，暖和点，要不然路上太遭罪了。”
陈卫东笑著递过去一包大雁塔：“那就麻烦了。”
老张接过烟揣进兜里，嘿嘿笑了：“別客气，冬梅给我叮嘱过的，再说了，咱这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互相照应嘛。”
火车再次抵达铁城时，凌晨四点多。
西山省这边比起秦省气温还要更低，雪也下的更大。
踩上去，雪能没过脚踝，寒意顺著裤管往上窜，冻得人骨头都发颤。
陈卫东和姚军跟著老张卸完六袋玻璃丝，冻得手都蜷不拢，嘴里哈出来的白气都仿佛瞬间能结冰。
这个点也没车可打，两人只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哆哆嗦嗦的待了两个多小时，等天色微微亮了起来，这才出站打了辆计程车。
还是上次的小旅馆，两人抵达的时候，老板还没起床，被他俩啪啪啪拍门叫醒。
“这次要待好几天，先包一个礼拜吧。”陈卫东搓著手，掏出一百块，“麻烦把房间炉子烧热点。”
老板见到十张大团结，惺忪的眼啪的一下睁大了。
“好说好说，你俩住二楼靠东边那间，那个火炉还烧著呢，我待会儿再给你们送点煤球上去。”
老板帮著一起把麻袋搬到房间里，又送来一筐煤球，陈卫东和姚军把炉子的火烧的旺堂，等屋里彻底暖和起来，然后倒头就睡。
直到上午十点多才醒。
精神抖擞。
简单洗了把脸，又出门一人吃了碗羊杂，热汤下肚，吃的浑身冒汗，这才扛著两麻袋玻璃丝往纺织厂走。
到路口时，一眼就看见他们之前摆的那位置还空著，旁边穿著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赵婧正原地踱著步活动身子，鼻尖有点红，估计也冻够呛。
见他们出现，赵婧脸上又惊又喜，挥了挥手：“哎呀，你俩可算来了！天天有人问我卖玻璃丝的啥时候回来，你俩当时说好的两天就来，这都三天了，我还当你们不回来了呢。”
“这不下雪了嘛，路上耽搁了。”陈卫东把麻袋往地上一放，拍了拍身上的雪，开始铺塑料布，“这次带的货多，要不然早来了。”
姚军蹲下去一边整理一边问道：“婧姐，这两天市场咋样啊，有变化没？”
赵婧也凑过来帮著整理：“火得很！也有人跟你们一样从其他地方搞玻璃丝来卖，我听说价格都涨得上了天了，你们这次打算卖多少？”
陈卫东笑了笑：“十二这价格已经很贵了，再涨价的话那就不合適了，还卖十二。”
“你们还挺良心。”赵婧笑了笑，“电视剧快大结局了，大家都在聊，说女主这几集穿的那双肉色的玻璃丝最好看，到处都有人问哪里能买到。”
陈卫东听见这话，赶紧把肉色的玻璃丝挪到显眼位置，接著又把上次印的海报掛起来。
海报边缘有点卷，他用石头压了压，女主的玻璃丝在雪地里透著亮，旁边用红漆写的字格外显眼。
上午的时间过得慢，只是偶尔有几个倒班的女工路过，见到陈卫东他们回来了，当即兴奋的衝过来，一人买了两双。
陈卫东和姚军就坐在小马扎上，裹紧袄抽菸，赵婧偶尔跟他们搭话，聊些这两天的事，最近铁城又有几个小厂倒闭了，下岗的工人又多了许多，路上摆摊的也多了。
时间很快来到十二点，纺织厂的下班铃叮铃铃的响了。
女工们涌出来，像决了堤的水。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卖玻璃丝的来啦”，一堆自行车瞬间冲了过来，把摊位围得水泄不通。
“老板你可回来了，快给我拿两双肉色的！”
“我这天天下班瞅你这位置，等星星盼月亮终於把你盼来了。”
“没涨价吧，还是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