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云层,将拒狼垒起伏的丘陵染上一层肃杀的金边。断矛坡上,第七营残存的近三百将士已严阵以待。经过一夜的紧急加固,土垒更高,壕沟更深,削尖的木桩密密麻麻地斜插在坡前,几处关键位置还堆积了有限的滚木礌石。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滔天兵锋,这一切依旧显得如此单薄。
林羽站在坡顶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极目远眺。地平线上,烟尘滚滚,如同酝酿中的沙暴,沉闷的战鼓声和隐约的号角声随风传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天狼大军,终于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两股依旧未能完全调和的气息。《基础导引术》带来的温润气流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努力修复著昨日的损耗,压制着那源自狼符的、冰冷躁动的异种能量。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的杂念摒弃,目光变得如同手中的铁矛般冰冷坚硬。
“弓箭手就位!检查箭矢!”
“盾牌手加固阵线!长矛握紧!”
张振百夫长嘶哑的声音在阵地上回荡,做着最后的动员和检查。他的脸色同样凝重,眼神扫过麾下这些疲惫却眼神决绝的士兵,最终与林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有沉默中的等待,以及兵器摩擦甲片的细微声响,混合著粗重压抑的呼吸。
终于,天狼军的先锋部队进入了视野。依旧是那些凶悍的骑兵开路,其后是如同移动森林般的长矛步兵,黑压压的一片,盔甲和兵器在朝阳下反射著刺眼的寒光,人数远超昨日。中军簇拥著一杆巨大的狼头纛旗,旗下,一名身着华丽金纹铠甲的年轻将领格外醒目,想必就是天狼太子。
大军在断矛坡前约一里处停下,开始展开攻击阵型。没有试探,没有劝降,战争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
呜——!
苍凉而充满杀意的牛角号声响彻原野。
“狼崽子们!为了天狼神的荣耀!杀光青岩狗!”天狼军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第一波攻击,是如同潮水般的步兵冲锋!数以千计的天狼士兵,挥舞著弯刀和盾牌,如同嗜血的狼群,嚎叫着冲向断矛坡!
“稳住!”张振怒吼,“弓箭手!抛射!”
嗡——!
一片黑云从断矛坡上升起,划过一道弧线,带着死亡的尖啸落入冲锋的敌群。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但天狼士兵实在太多,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攻势如同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放近了再打!听我号令!”林羽的声音冷静地响起,他紧握著铁矛,目光死死锁定冲锋在最前面的敌军军官。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放箭!直射!”林羽厉声下令。
坡顶和两侧的弓箭手立刻改为平射,锋利的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近距离地射向敌军!冲在最前面的天狼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
然而,敌军依旧悍不畏死地冲到了坡下,开始攀爬土垒,冲击木桩防线!
“长矛手!顶住!”张振亲自冲到最前沿,战刀挥舞,将一名刚爬上土垒的天狼士兵劈了下去。
血腥的肉搏战瞬间爆发!
盾牌撞击的闷响,兵器交击的刺耳铮鸣,垂死者的哀嚎,疯狂的喊杀声瞬间将断矛坡变成了人间炼狱。第七营的士兵们依托工事,拼死抵抗。石头如同不倒的铁塔,挥舞著一面新找来的包铁大盾,一次次将攀上来的敌军撞飞、砸落。赵铁箭无虚发,专门点杀试图组织突破的敌军小头目。
林羽则如同救火队员,哪里防线吃紧,他就出现在哪里。铁矛在他手中化作夺命的黑影,《破军九式》的精髓被他发挥到极致。他不再追求一击必杀的效果,而是更注重效率与持久,矛尖总是精准地刺入敌人的咽喉、眼窝、腋下等防护薄弱之处,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有一名敌军倒下。他刻意控制着内息的运转,只以《基础导引术》支撑体力,压制着狼符带来的杀戮冲动。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天狼军的第一波攻势终于被击退,坡前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但第七营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近百,防线多处破损,士兵们疲惫不堪,许多人拄著兵器大口喘息。
然而,喘息的时间极其短暂。天狼军阵中战鼓再响,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这一次,不仅有步兵,还夹杂着少量身披重甲、手持巨斧战锤的破阵勇士!
战斗更加惨烈。重甲勇士力大无穷,普通的箭矢难以穿透他们的铠甲,他们如同移动的堡垒,硬生生在第七营的防线上撕开了几个口子。
“跟我上!堵住缺口!”张振眼睛血红,带着亲兵冲向一处被突破的阵地。秒蟑踕小说王 最辛漳节耕芯筷
林羽也看到了另一处岌岌可危的防线,那里马奎正带着十几名士兵与数倍于己的敌军血战,眼看就要被淹没。
“赵铁!压制侧面!石头,随我来!”林羽低吼一声,体内气流加速,挺矛冲向马奎所在的战团。
他如同猛虎入羊群,铁矛横扫,将两名天狼士兵扫飞,随即一个突刺,精准地刺入一名重甲勇士面甲的缝隙!那勇士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林头儿!”马奎浑身是血,看到林羽,精神一振。
“守住这里!”林羽没有多言,矛影翻飞,将冲上来的敌军死死挡住。石块也怒吼著加入战团,凭借蛮力硬撼重甲。
就在他们勉强稳住这处缺口时,坡顶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和混乱!
林羽猛地回头,只见坡顶指挥位置,不知何时竟混入了数名身手矫健、衣着与普通天狼士兵迥异的黑衣人!他们目标明确,直扑正在指挥弓箭手的张振!
“百夫长小心!”林羽目眦欲裂!那些黑衣人,动作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或刺客!柳明权!一定是他的手笔!
他想回援,却被眼前的敌军死死缠住!
坡顶上,张振猝不及防,虽挥刀砍翻了一名刺客,但肋下却被另一名刺客的淬毒短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第三名刺客的匕首已直奔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苍鹰般从侧面扑至,是赵铁!他舍弃了长弓,拔出腰刀,悍不畏死地撞向那名刺客!
噗嗤!
匕首刺入了赵铁的肩胛,但他也成功地将刺客撞开,为张振赢得了喘息之机。
“保护百夫长!”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纷纷涌上,与那些刺客厮杀在一起。
张振受伤,指挥一度陷入混乱。天狼军趁势加强攻势,整个断矛坡防线摇摇欲坠。
林羽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再不扭转局面,断矛坡必失!他猛地发力,体内两股气息在极度压力下再次剧烈冲突,那冰冷的杀戮意念几乎要冲破《基础导引术》的压制!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眼中血丝弥漫,铁矛舞动得更加狂猛,不顾自身防御,以伤换命,硬生生将眼前的敌军杀退,清出了一小片区域。
他抬头望向坡顶,看到张振在亲兵搀扶下依旧试图指挥,看到赵铁肩头流血却仍在奋战,看到石块和马奎等人浑身浴血却死战不退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决绝涌上心头!
不能再犹豫了!
他猛地将铁矛插在地上,右手死死握住了左手手腕上那枚变得滚烫的狼符!
“既然压制不住那就彻底释放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他不再试图调和,而是主动引导那冰冷的异种气息,与《基础导引术》的气流进行一种危险至极的碰撞与融合!
轰!
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却也夹杂着一丝《基础导引术》坚韧特性的混合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充斥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双眼彻底化为一片诡异的暗红,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仿佛远古的凶兽苏醒!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离他近些的士兵,无论是敌是友,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林羽缓缓拔起地上的铁矛,那铁矛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他抬起头,暗红色的瞳孔锁定了坡下那些正在疯狂进攻的天狼士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
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悍然冲入了敌阵最密集的地方!
所过之处,血浪翻涌!
铁矛不再是刺、扫、挑,而是化为了纯粹的杀戮工具,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矛影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天狼士兵的铠甲在他面前如同纸糊,肢体横飞,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不再防守,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但诡异的是,敌人的攻击往往在即将临体时,被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法或角度避开,或者被铁矛带起的劲风荡开!
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只知杀戮的机器,在敌群中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一个人,竟然硬生生遏制住了一大片区域的敌军攻势!
“鬼他是鬼!”有天狼士兵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想逃跑。
“拦住他!杀了他!”天狼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但冲上去的士兵无一例外地变成了破碎的尸体。
林羽的疯狂反击,极大地鼓舞了第七营残存的士兵。
“林头儿!”
“跟着林头儿!杀啊!”马奎、石头等人见状,精神大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奋力反击。
坡顶的指挥也在亲兵的维持下逐渐恢复,箭矢重新开始有组织地覆盖。
天狼军的攻势,竟然被林羽这一个人,硬生生地打乱了节奏,出现了停滞!
远处,天狼太子眯起了眼睛,看着那道在己方军阵中肆虐的黑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那是何人?”
他身旁一名幕僚低声道:“殿下,据闻青岩军中有个新崛起的寒门军官,名叫林羽,绰号‘血矛’,勇悍异常,前日夜袭我前锋营,阵斩骁尉的便是他。”
“林羽血矛”天狼太子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此人,务必生擒!本太子要看看,他究竟有何秘密!”
然而,此时的林羽,意识已近乎被杀戮本能淹没。他只知道杀!杀光眼前所有的敌人!手腕上的狼符滚烫如烙铁,那股冰冷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咆哮,带来强大力量的同时,也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和神智。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身上添了多少伤口,直到前方压力一空,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个人凿穿了天狼军的一整个攻击波次,杀到了坡地边缘!
他拄著铁矛,剧烈地喘息著,暗红色的瞳孔扫视著周围畏缩不敢向前的天狼士兵,如同魔神降世。
但就在这时,那股支撑他的混合力量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强烈的虚弱感和经脉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袭来,眼前一阵发黑,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知道,极限到了。
他猛地转身,望向断矛坡。防线依旧在,第七营的旗帜虽然残破,却依旧在硝烟中飘扬。
他做到了。他以一己之力,为断矛坡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头儿!”
“羽哥!”
石头和马奎等人惊呼著,拼命冲上前,将他抢回了防线之后。
天狼军的第二波攻势,终于被彻底击退。断矛坡前,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夕阳如血,映照着这惨烈的战场。
林羽昏迷不醒,体内两股气息混乱交织,伤势沉重。
而天狼太子的中军大帐内,关于“血矛”林羽的议论,才刚刚开始。一场针对他个人的、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