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李依桐静静地环视着每一个角落,目光一寸寸掠过。
起初是沉默的,但随着目光的移动,她的话匣子渐渐打开了。
忍不住要与沉墨分享她脑海中的蓝图。
“这里。”
她指着进门右手边一片空旷的局域,声音里带着雀跃的规划。
“要做一个半开放式的茶台,用那种老船木,质感特别好!”
“后面这面墙,全部打成博古架,不摆那些假古董。”
“就放各地淘来的茶具、茶叶罐……”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沉墨就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沉默地陪伴。
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安静地听她絮絮叨叨。
“这边窗下。”
她走到一排长窗前,比划着名。
“要放两三张矮榻,配小茶几,可以在这里看后海,喝茶发呆……”
“窗帘要用月白轻纱,风吹过来会飘起来,肯定特别美……”
她走到大厅中央,原地转了个圈,手臂舒展地划过一个弧度。
“这里!这里就是内核局域了,地板保留这种原木色。”
“平时可以摆上蒲团和矮桌,做茶席。”
“有小型聚会或者……要跳舞的时候,就把桌椅挪开,这里就是舞台!”
她说得眼睛发亮,脸颊因为兴奋而泛着红晕,不时地转头看向沉墨。
“你觉得呢?”
沉墨始终注视着她,在她看过来时,便给予简短的、肯定的回应。
“很好。”“听你的。”“这个想法不错。”
话语简洁,但眼神里的专注和支持,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让李依桐安心。
她几乎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连卫生间门口,打算放一盆什么绿植都想好了。
最后,她走到大厅最前方,那里正对着最好的湖景,目前还空无一物。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一直默默跟随的沉墨。
脸上那种规划时的兴奋和雀跃慢慢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温柔、更郑重的神色。
她看着沉墨,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台阶,唇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声音也轻软了下来。
“沉墨,你坐这儿。”
沉墨依言,在那片空地上坐了下来。
长腿随意曲起,仰头看着她。
李依桐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为了生日宴而穿,略显正式的连衣裙和高跟鞋,微微蹙了下眉。
随即,她利落地弯腰,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将它们轻轻踢到一边。
赤足踩在微凉的原木地板上。
她抬起头,迎上沉墨的目光,月牙眼里闪铄着一种混合着羞涩、勇气和无比真挚的情感。
“你说,这里是舞蹈茶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回荡在空旷的茶室里。
“那……让我为你跳‘雪庐’的第一支舞吧。”
没有音乐,没有华服,只有窗外粼粼的水光和窃窃的夜风作为伴奏。
她微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再睁开时,眼神已然不同。
她扬起手臂,足尖轻点,身体舒展开来。
没有复杂的编排,没有高难度的技巧,只是随着心意,随着胸腔里那股澎湃的情感,缓缓舞动。
手臂轻缓地延伸,象是要触摸无形的旋律。
腰肢旋转扭动,带着齐鲁秧歌的韵致,却又更添柔情。
原地旋转,裙摆漾开涟漪,发丝在颊边拂过。
舞姿流畅而自然,带着倾诉的意味。
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赤足踏地发出轻微的节奏。
她时而抬眸看向坐在地上的他,眼波流转,欲语还休。
时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宇间带着幸福的怅惘。
沉墨静静地坐着,目光始终锁在她身上,眼底映照着这个为他而舞的精灵。
他看到了她舞蹈里的欢喜,看到了感激,看到了依赖,也看到了那份深藏其中、未曾言明的眷恋。
一舞终了,李依桐以一个舒缓的躬身作为结束。
她维持着最后的姿势,低着头,胸口轻轻起伏。
空旷的茶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片刻后,她才直起身,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润和一丝赧然。
走到沉墨面前,蹲了下来,与他平视。
“怎么样,‘雪庐’的开幕演出,沉总还满意吗?”
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试图化解空气中那过分浓稠的情感。
但微微颤斗的声线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沉墨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伸出手。
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鼻尖因为舞动而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
动作温柔而珍重。
“好看。”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李依桐的心,象是被这句话轻轻托起,放在了最柔软的云朵上。
她望着他,笑了。
那对月牙眼弯成了最甜的弧度,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掌心,象一只终于找到归处的猫。
“那以后你想看了,就来‘雪庐’。”
她抬起眼帘,眸中映着月光,清淅地倒映出他的轮廓。
“你是我唯一的观众。”
沉墨的指尖在她掌心微微一动,反手将她的手包裹住。
李依桐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忽然想起一个盘旋在心间的问题。
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语气带着好奇与探究。
“对了,你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这个茶馆?动作也太快了吧?”
从重生回来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多月。
他不仅要处理金融市场、组建公司、拍戏。
竟然还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选址、装修甚至注册。
沉墨闻言,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落在她写满好奇的脸上。
“从知道你也回来的那一刻。”
李依桐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
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那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重生后,在北舞那棵银杏树下,对未来尚且迷茫不安的最初!
在她还沉浸在重生的徨恐与孤独,在他还面临着金融市场巨大布局的压力时,他竟然就已经……
就已经开始为她打造这个名为“雪庐”的梦了?
他不是在功成名就后给的补偿,是在一切尚未明朗,前途未卜的最初。
就笃定地、毫不尤豫地为她筑下了这个避风港。
这股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那句“我养你”更加强烈,更加深沉。
那不仅仅是一份贵重的礼物,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无论前路如何,从他确认她同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他的规划之中了。
李依桐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鼻腔涌起强烈的酸涩,视线迅速模糊。
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瞬间夺眶而出的眼泪。
只是用力地、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里。
沉墨感受到了手上的力道和她的颤斗,默默地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