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李警官仍旧满脸怨念，但还是乖乖服从命令，转回身，坐进旁边的沙发里。
年长的张警官从自己的办公桌后起身，来到他身边坐下，问：
“小李啊，你是上个月中旬，调到我们组里来的吧？”
“是，”李警官点头，“上个月十八号准时来报道的。”
张警官“恩”了一声，在心里快速做着计算，“到今天，正正好，二十三天。”
年轻警官忍不住小声嘟囔，“这有什么正正好的……”
张警官笑着说：“正正好，跟我来重案四组的年份，一模一样。”
年轻警官一听，惊了，“您已经，做了二十三年的四组组长了？”
张警官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
“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坐上组长的位置。
“我也和你们一样，先从探员开始，慢慢升到高级探员，最后才到现在探长这个位置的。
“你应该也知道，象我们这样，没身份没背景，又没有特殊技能傍身的普通人，这辈子能做到的最高职级，也就是探长了。
“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同事，甚至连上面的分局长，都换了四个，可唯独我，始终稳稳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你知道，是为什么？”
年轻的警员垂着头，认真思忖片刻。
想到分局里，有关“神探老张”的那些传闻，回答脱口而出：“因为您缕破奇案，而且断案神速！”
“哈哈哈。”象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张警官高声笑起来，“你但凡深入地去了解过，那些‘神探老张’破获的案子，就讲不出这种话来。”
年轻警员不懂，“为什么？”
“因为，那所有的案子，我最终提交上去的结果，都跟你现在手上的这一份，一模一样，凶手，都是同一个人——暗夜判官。”
年轻警官闻言，一时陷入沉默。
他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的材料上“暗夜判官”那四个刺眼的字，再联想到，刚才自己的组长和那个叫艾金的女人的对话……
他刚才其实就想问了，你们两个人，串供串得也太默契了——
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现在看来，这问题也太简单了——
很显然，因为他的组长，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不，非但不是第一次，而且，之前做过很多次。
所以，所谓的“神探老张”，之所以能缕破奇案，就是因为，他每次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就把“暗夜判官”推出来顶包？
这简直颠复了年轻警员对自己钦佩的领导的认知，
“组长，你这样，就不怕……哪天露馅了，被上面追究责任吗？”
张警官轻笑摇头，说：“这么多年了，上头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你不会真觉得，他们看不出来吧？”
年轻警员的双眼瞪圆了，“您的意思是……”
张警官点头，“上头不仅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且，他们就希望我这么做，所以，才会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这么久。”
听到领导的话，年轻警员微微一怔。
见年轻警员一脸茫然，张警官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重案组分成四个组，一组二组三组都有明确的分工和工作重心，为什么唯独我们四组，处理的案子，看起来，毫无关联？”
年轻警员闻言，脑海中，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张警官笑了笑，直接挑明说：
“我们处理的案件，不是毫无关联，而是，我们的案件的关联，没办法摆在明面上讲。”
听到这里，年轻警员恍然明白了，组长在暗示什么——
就象大多数地下组织里，都会有白手套这个角色，而他的组长，担任的，就是他们警局的白手套。
将年轻警员的神情看在眼里，张警官知道对方听懂了他的暗示，继续说：
“分局这边，甚至整个夏尔市的公安系统，需要我们四组做的，从来也不是去调查真相，而是找到一个借口，成功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从而将案件的热度压下去，方便某些部门，暗中介入。”
听到这里，年轻警员，全明白了。
这个所谓的“某些部门”，指的是谁，也变得不言而喻——军方。
张警官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沉声说：
“这个案子，两天前，信息作战科就介入了。
“不只是信息作战科，甚至，异能俱乐部的人，也盯上了这两启突发案件。
“现在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个借口，把它丢出去。”
至于找什么借口，来甩掉这烫手山芋，放在很多年以前，张警官或许还会焦头烂额地想两天。
不过，自从两年半之前，那个叫暗夜判官的男人，突然出现，风靡整个夏尔市之后，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有个暗夜判官，行踪捉摸不定，背景十分神秘，充满了话题性，更重要的是——
这个判官，还有一个情妇，那情妇就是个笨蛋美人，所有警方需要甩锅的案子，但凡送到她面前去，她都照单全收，供认不讳。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这么完美的证人，张警官自然是当坐上宾，好好供起来的。
所以，无论那个叫艾金的女人，讲出多离谱的证词，张警官都不在乎，他需要的，只是她代表她的男人，把这些案子认下来，这个结果。
至于过程，不重要。
也没有人在乎。
正想得出神，却听身边年轻警员开口：
“可是，组长，我们这样随便甩锅给‘暗夜判官’，真的没问题吗？
“那些黑白两道之间，传遍了的，他犯下的各种奇案大案，其实都是假的，都是被栽赃嫁祸的，这样，真的好吗？
“万一哪一天，暗夜判官怒了，不愿意继续做背锅侠，甚至，直接找到我们分局来，那……您该如何收场？”
张警官闻言，脸上却不见有多少担忧的神色。
他淡然笑笑，说：
“如果，他真的愿意找来咱们分局，那我求之不得。
“我们追踪了他整整两年半，却始终一无所获。
“如果他肯现身，我倒真的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