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手中有御赐的一百万钱。这些钱对于天子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即使在首都,这笔钱也足够买好几套房了。
其实刘肇还可以给更多,但刘胜当时并没有讨价还价,因为他早就盘算过,他想折腾的那点事,这笔钱已经足够作为初始资金。幼弟夭折之事,也可以同时慢慢查找线索。
何况,再多要钱还可能让天子觉得他过于贪婪。自己挣来的钱花的才痛快,还不会被查帐。
刘胜暂时没有详细解释,不过他说要做什么,忠伯都没有二话;而班勇以职守为重,也不会多嘴。
不过这次,班勇思忖再三,上前请示,可否带上羽林郎中一名叫李敬者。
“公子,李敬,口才佳,不似在下,洛阳话不流利。市易之事,他可相助。”班勇说。
他在西域长大,汉语水平确实不如本地人。忠伯也没做过生意,带上个能说会道的当然有好处。
刘胜也知道李敬,他父亲李邑也去过西域,听说还与班超有不少瓜葛。看上去,班勇和李敬二人倒是相处得不错。
“好,便带上他!”
第二天早晨,忠伯准备好车驾,班勇和李敬上身套了轻便的皮甲,再罩上一层布衣,腰间佩剑,袖中还暗藏了匕首。
四人一同上车,再次光临上商里。
上次经过时,刘胜只大略看了看市面的情况。这次有了充足的时间,就在上商里乃至谷门附近较为繁华的街巷看个没完。
一个十岁孩童,身后跟着老仆和几名精悍的随从,这般组合走在市井中,虽引人侧目,但在藏龙卧虎的洛阳城,倒也并不算太稀奇。毕竟这里可不缺到处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刘胜似乎对街边的酒肆格外感兴趣,一整天都在各家店面转悠。每到一家看着不错的,就要点一耳杯酒品尝。
汉代的酒多是低度的酿造酒,口感浊甜,酒精度数很低,十岁小孩喝一点倒也无妨。
不过,就算每家只浅尝半杯,接连换了四五家酒肆之后,刘胜也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
“今天,就先别喝了。”
刘胜寻了个僻静处休息,随口问跟在身旁的班勇:“班郎官,你觉得这洛阳城外的酒,滋味如何?”
班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甚过瘾的表情。
“尚可,但,不够,不够。”
“什么意思,你还想再喝?”
李敬替班勇说道:“回公子,班勇的意思是,这般小杯浅酌,实在不够痛快。我在西域时,冬日天寒,军中同袍或是本地胡商,皆是用大碗,抑或皮囊,仰头便灌,一气饮下数斗方觉酣畅。在洛阳这等酒肆,若要尽兴,怕是得喝上更多了。”
“正是!”班勇笑道。
“原来如此。不过今日之酒,总有高下之分。二位郎君,忠伯,你们便来评一评,今日之酒,孰家为上?”
三人顿时议论纷纷,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商讨出个答案,给出了甲乙丙三等的评价。
刘胜掏出木牍,将甲等酒肆的店名记了下来。接着继续问道:“若是我有办法酿出一种酒,无需多饮,只需一升,便能让人醉意盎然,浑身暖透,你觉得这等酒,会有人喜欢吗?”
李敬歪了一下头,似乎只觉得这是小儿在妄语。只是他不敢得罪“公子”,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但班勇实在,他眼睛一亮答道:“定然抢手!如军中将士,冬日戍守,必视若珍宝!”
李敬也说道:“洛阳冬日也颇为寒冷,若真有此物,必大卖。”
刘胜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欲盘下一家酒肆,先专卖此种好酒。”
李敬不假思索地回应道:“公子,经营酒肆,首重地段。需寻那往来人多、位置显眼之处。只是……这等好位置的店家,若非遇到难处,恐怕不愿轻易出手转让。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说:“在下以为,若公子真能酿出此等佳酿,哪怕店铺设在深巷之中,来者亦不绝。”
正说话间,几人拐过一条街角,在一处还算热闹的街巷中,刘胜的目光顿时被一家店面吸引。
那酒肆位置不差,但此刻店内却冷冷清清。店门旁的土墙上,赫然贴着一方素帛,上面写着数个斗大的汉隶,分明是在说,旺铺转让!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就是要卖的?”
忠伯和班勇也注意到了,当即就想进店询问。
“稍安勿躁!”刘胜说,“我等先细看几日再说。”
接下来的三天,刘胜、班勇、李敬、忠伯等人,每日都会在不同时段,分别路过这家酒肆,仔细观察。店内的客人始终寥寥无几,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面色愁苦的男子,时常站在门口张望,确实是一副急于脱手的模样。
但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这家店的酒有问题,或者是此地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坏处?
当然,刘胜也没忘了另一件正事,喝酒!偷窥这家酒肆用不了多久,馀下的时间,他们就如同第一日时一样,四处品尝美酒,评定等级,记录在木牍之上。
第三日,许是八月节将近的缘故,前来沽酒的顾客多了不少。
这家店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可是店家反倒显得更加担忧,一边做着买卖,还在不停地东张西望。
到了午后,一伙面目不善的恶少年出现在店中,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占据一案几,将二层楼的酒肆占个满满当当。
馀下的人,则围在滤酒用的“垆”四周,也不说话,只时不时笑嘻嘻地瞥一眼店家。
那店家似乎早就见识过这等招数,甚至都不敢上前交涉了,只是苦着脸枯坐在一旁,直到天色已晚,恶少年离去,这才起身收拾。
这一天的生意,也就这么毁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刘胜等人心中了然,知道店主想卖掉酒肆的原因了。当然,也知道了究竟为何迟迟没有卖出去的原因。
刘胜询问班勇和李敬道:“此店可买乎?”
二人怎能不明白刘胜的意思。
无非是在问,此等恶少年,徜若日后再来寻衅,你二人能否对付?
“哈哈哈哈!”班勇罕见地大笑了一回,说:“收拾此等人,举手之劳。”
“善!明日我等再来,与这店家细细商谈。”
忠伯说:“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公子稍待,我去驾车……”
刘胜却微微摆手制止了他们。“不急。今日,还有一事。”
“何事?”
“买酒!”刘胜拿出木牍,“不是有一家,班勇觉得酒性最烈、口味也甜的,被评为甲甲。今日,我等便去,见此店存酒全部沽清,运回七里溪庄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