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启芯是岭花的姐姐?!
那她就是“雪乃”?
可她说过自己不会说日语啊!
不等我多想,挨了一巴掌的岭花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老爷子厉声骂道:“站直了!!”
岭花咬着牙修正了自己的站姿,但她侧过头,让齐肩发遮住自己的眼睛和脸庞。
“老爷子!”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想发火冲请我来,别为难岭花!”
“岭花?你对秦风君谎称自己名叫‘岭花’?”四本松老爷子冷笑着把自己的女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早上不照镜子的吗?你身上哪一点配得上‘高岭之花’这四个字?”
岭花躬了一下腰,而后仰起脸——方才被遮住的脸颊通红,眼睛里满是不甘。
我刚想开口关心她两句,却被她的眼神逼到作罢。
“秦风君,很抱歉冲你发了脾气。”老爷子说,“以后很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临别前能给你个建议吗?”
“请说。”
老爷子望向地上的闫启芯。
“虽然你们已经订婚了,但我还是建议你离开我的女儿。”
闫启芯是他的女儿?
是被他“抢走”的女儿?
也就是说……闫启芯就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小“未婚妻”?!
虽然我也因为手腕上的割痕怀疑过她,但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等等,我不该感到惊讶!
这……这其实很合理!
不用认真分析,仅凭直觉,我就觉得这个说法很合理!
闫启芯,就是“小未婚妻”!
“您是说我应该离开她?为什么?”
“因为你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一个软弱的女人,不配享有尊严与荣誉。”
“什么?!”我大吃一惊,“您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行为就是思想!”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至于你主观上怎么想的,外人搞不清楚,也没兴趣搞清楚。在我看来,你把那些人渣一个不剩的尽数放走,不光是看不起我的女儿,也是看不起四本松家族。恐怕在你的眼里,我的家族也不配享有尊严和荣誉!”
我哑口无言。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之前我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而且我都不知道“四本松家族”是什么!
但老爷子并不打算听我的解释,他整了整衣襟,用和死者告别的口气说道:“告辞了。”
言毕,他甩了一下袖子,大踏步的朝正门走去。
岭花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试图追上去解释清楚,却被谁扯住了肩膀。
“师弟,”刘建新已经来到我身后,“干嘛去?”
“去把老爷子追回来!”我说。
“晚了。”
“人不还在跟前呢吗?怎么就晚了?”
他摇摇头。
“那种身份的人,一旦做出判断便会坚持到底,除非发生什么翻天复地的变化。”
“那种身份?哪种身份?!”
我不自觉的发起了脾气,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
“四本松啊。”刘建新的口气很惊讶,“你查查手机不就知道了?”
“我手机被一个杀人犯干碎了!没法查。”
“那就以后再说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看看你的后腰吧,全是血,刀口肯定裂开了。”
我没有回应他,目光全在老爷子身上。
只见他步履沉稳的朝大厅外走去,黑西服们帮他辟出一条道路,等到他和岭花离开大厅后,便也尾随着离开了。期间,岭花曾试图将闫启芯扶起来,老爷子制止了她。所以,当他们一行人离开后,闫启芯依然孤独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快过去看看吧。”刘建新说道,“最好让小闫现在就推着你离开。”
“可是李老师的仪式……”
“别在意这些细节,李老师的仪式有我在。”他说,“你已经来过了,心意已经尽到了。现在你得抓紧回医院,重新缝合伤口要紧。”
我摇了摇头。
“回不去,我坐徐茗圆的车来的,得留在这里等她。”
“别等了。”副校长走过来,“我已经帮你叫了救护车,十来分钟就到。至于徐茗圆……仪式结束后,我得跟她,还有她那个高足好好聊聊。”
我朝前排望去,徐院长仍在慌慌张张的念稿。
李老师的遗象摆在她身后的桌子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快去吧,”刘建新拉过轮椅,交在我手上,朝闫启芯扬了一下下巴,“善后的事交给我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慢慢走。”副校长叮嘱道。
这是一番好意,我只能照办。
徐茗圆的稿子念完了,哀乐响起,人群在司仪的引导下排成长队,依次瞻仰李老师的遗容。
告别大厅里终于有了为了逝者的恸哭。
我紧握轮椅把手,缓步走到闫启芯身边。
她背对着我,几缕头发从她的发网里逃出来,给她的侧脸增加了一丝狼狈。
她双手依然叠放在小腹上,虎口和手腕上的血迹已经干了。
我想张嘴叫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几天以来的遭遇在我眼前轮番闪过,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围绕这这位神秘的“小未婚妻”发生了太多事情:
……在聚会现场出现,自称是我“未婚妻”的小丫头……
……身穿黑色萝莉服,红酒一杯接一杯的小丫头……
……跳上饭桌撒酒疯,连船鞋都踢飞了的小丫头……
……醉倒在厕所地板,被色老头窥视裙底春色的小丫头……
……身背黑色大背包,装满真丝床单和避孕套的小丫头……
……还有那首奇怪的古诗……
……还有那张令人揪心的手术通知单……
……还有那件奇怪的校庆t恤……
……还有那只被我砸坏的美工刀……
思绪一时间纷繁复杂。
我该如何向她开口呢?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是该抱怨她给我招灾惹祸?还是该感谢她救我一命?
不,不是“一命”,细算起来,她救了我不止一次。
让四本松老爷子拿美工刀胁迫陈大友,避免我被打死,这是第一次。
敲车窗让四本松老爷子逼退薛勾子,避免我被枪杀,这是第二次。
警告薛勾子丢燃烧瓶,避免我被烧死,这是第三次。
还有那个及时出现的灭火器……
还有湿漉漉的大背包……
喔!
如此说来,我着实欠了“小未婚妻”好多条命呢!
而这个女孩竟然不是别人,恰恰是我曾经心仪过的女孩……
人世间所谓的“幸运”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决定了,我的第一句话应该先对她表示感谢!
……
但在我磨磨唧唧的进行内心活动时,闫启芯却先开口了。
“秦风,”她仍然低着头,“你也认为我和李老师发生过什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