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段善元包庇了薛勾子?!”
“仅仅是个猜测,没有实际证据。”他皱了下眉,“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水泥厂厂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退休大学教授的告别会上?”
“还跟这个大学教授的学生聊得风生水起。”
“很难想象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瓜葛……”
“是啊……”
我看了看门口,又扭头看了看人群,最后把目光落在潘警官身上。
“你穿便衣守在门口,只怕不光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让你看出来了,”他点点头,“我今天来是奉老郑的命。”
“来给我和盘托出内幕消息?”
“并提醒你该注意谁。”
“段善元确实该注意。”
“要提起高度的注意。当然,不止他,站在阴影里的那一老一小,你见过吧?”
潘警官朝大厅对面的停车场深处指了指。
巨大的法桐掩映下站着两个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和一个身穿黑色短款连衣裙的女孩。
似乎是为了避人耳目,两个人故意站在树荫里。
我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是老爷子和岭花?他们俩怎么在这里?!
消息传的比我想的要快,昨天岭花还不知道李老师去世的消息。
“你认出他们了?”
我点点头。
“郑警官要我留心他们俩?”
“恩。”
“他们也和薛勾子有关?”
“没发现这种关联。”
我松了口气。
“但也没发现他们和李德仁老师的联系,如此一来,他们的出现也很奇怪,不是吗?”
“是啊……还有其他人吗?”
“此外就是注意一下李智勇,目前就这么多,但不排除这里还有其他我们没注意到的人。秦老师,容我多句嘴,你应该留神,做事不要太张扬,凡事多长个心眼,尽量少和别人发生冲突,即便发生冲突也要给自己留好退路。”
“没来由的提醒我这些干嘛?”
我本以为他是想让我配合警方做些侦查工作,没想到他给我上了一课。
“不清楚为什么,老郑让我说的。这里还有句老郑的原话,一并告诉你吧:秦老师马上就要进入风暴眼了,必须事事小心,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落得和李德仁教授同样的结局。”
“风暴眼?他指什么?”
“不清楚,老郑只让我把原话带给你,其他不肯多说。”
风暴眼……难道老郑指的是西岭片区的社区规划师这个职位?一个“和稀泥”的角色,能危险到哪儿去?
老郑啊!我算是理解你闺女了。
你可真烦人啊!
说话也不说清楚点,说话跟打哑谜似的!
我本想再多问潘警官几句,他却呼的站了起来。
“真可惜,”他没头没尾的说道,“我本以为在这里能见到白护士呢、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还没等我回答,他扭头就朝大门走去。
“我……打搅到你们俩说话了吗?”
女孩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有自信。
我扭回头,一个纤细的身影在我身后。
恐怕潘警官突然离开就是因为这个不速之客。
夺目的阳光从她背后射来,照的我难以睁开眼睛。
“稍等。”
她一边说着,一边绕到我面前。
如此,我终于得以看清她的样貌。
女孩二十岁上下,一米六的身高配上一身紧称利索的黑色西装,乍一看就象是电影中沃尓沃家里的女管家。乌黑的头发从额头顺畅的梳至脑后,在纤细的脖子上方仔仔细细的用发网包住,白淅到有些奶萌的皮肤从无边框的眼镜后面透出来,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天然有点弯曲,右眼角下方靠近脸颊的地方有一颗小巧的黑痣。
“秦老师,你还记得我吗?”
“闫启芯?!”我很诧异,“你不在物业办公室坐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来送送李老师。”
闫启芯是我去年某个小项目的接洽人,小姑娘虽然年轻,但做事很稳重、沟通能力很强,正因为此,项目进展十分顺利。但也正因为此,我和她的接触很快就结束了。
印象中,她很喜欢猫,也很喜欢喝灌装咖啡。
扯远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和李德仁老师有关系吗?
“秦老师,你怎么坐轮椅了?”她关切的问,“是腿出毛病了吗?”
“让人打了。”我据实以告,“挨了一刀。”
她往后退了一步。
“伤的厉害吗?”
“还好。”
她放松下来。
“希望你早日康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专门跑来给导师送别,秦老师你真是重情义。”
“过奖,这都是我该做的,”我随口客气两句,顺势把话题引向她,“李德仁老师是你的什么人?”
闫启芯一愣,随后说道:
“李德仁老师生前是西岭片区的社区规划师,过去一年里,我和他有过很多任务作上的接触,双方交流的很融洽。李爷爷德高望重,又风趣幽默。得知他突然去世,我感到很难过。明明他说下次过来时要给我讲学校里的故事……谁曾想……”
说着说着,她转过身,小声哭了起来。
我陷入了沉默。
李德仁老师确实有很强的亲和力。
闫启芯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朝左右看了看。
“秦老师,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吧?”
“怎么可能?我这幅德性,单靠自己哪儿都去不了。”我指了指远处的徐茗圆,“我们院长开车带我来的。”
“她们就把你孤零零的丢在这里?”
“社交活动不能眈误。”我尴尬的笑了笑。
“聊什么天需要躲这么远?神神秘秘的,害怕别人听到吗?”
也许真让她说对了。
闫启芯眺望了一下人群,又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
纤细的银色手表下,三道血痕格外扎眼。
“马上九点了,工作人员已经在组织参加告别仪式的人排队了,他们怎么还不过来接你?”她焦急的说道,“这样吧,秦老师,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叫他们。”
“不必了,”我说,“两步路的事,我自己慢慢的摇过去吧。横竖我也不能排队,只要赶在队列的最后进入告别厅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即便你能自己摇过去,进出告别厅还是需要走无障碍坡道,单靠你自己太难了。”闫启芯绕到我身后,握住轮椅扶手,“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帮忙吧。”
我的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自己的同事,自己的学生,在做人方面都不及一个仅仅接触过几面的年轻女孩。
但今时不同往日,单位只是人们拿工资的地方,在这里没有朋友,也没有免费的帮助。
轮椅在闫启芯的驱动下灵巧的躲避着地上的障碍,缓慢且坚定地朝告别大厅方向前进。
“会不会有点晕?”
“没有,”我说,“干嘛这么问?”
“我以前帮几个老人推过轮椅,一旦推的快了,他们就会抱怨头晕、不舒服。”
“我还没老呢。”我笑道。
“那倒也是。”她也笑了。
“说起来,启芯,你的手腕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被野猫抓了一下。”她轻描淡写的说道,“秦老师眼睛还是这么尖啊,我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小心,到头来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应付着笑了两声。
如果我没记错……‘未婚妻’的手腕上也有三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