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徐茗圆扭过脸。
“最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差点把潘警官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长还挺帅,也挺结实,就是个头稍微矮了点……”隔着车窗,她饶有兴趣的把潘警官上下看了个遍,“你从哪儿认识的?”
“美狄亚酒吧,”我随口瞎编,“喝多了,跟他打了一架,就这么认识了。”
“美狄亚酒吧?”徐茗圆警觉起来,“你跟那个红毛女人还没断呢?”
“她是我师兄的妹妹。”
“赶紧断了,我看见她就不舒服。”徐茗圆熄了火,“说起来,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他认识李老爷子吗?”
这俩问题我都没法回答。
“看来他有话想跟我说,”我岔开话题,“陈湘萍,能把我推过去吗?”
陈湘萍抬眼看了看徐茗圆,见她点了头,便推门下了车。
徐茗圆也跟着下了车。
她在后视镜里整了整仪表,又看了看远处的潘警官,转身朝大厅前的人群方向去了。
陈湘萍则搀我坐上轮椅,沿着砖石铺成的小路将我朝大门推去。
“那人怎么这么大架子?既然能看到你行动不便,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个中道理其实很容易理解——潘警官不想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但陈湘萍不知道。
短短几步路,她的嘴就没停过,碎碎叨叨个不停。
她推轮椅的力度时大时小,选择的路径凹凸不平,轮圈偶尔和突出地面的石子相撞,震得我屁股生疼。
我扭过脸想要发作,却发现她的眼睛基本不看路,而是扭着脖子、不停的往人群方向瞟。
我忍不了这种心不在焉的学生,便开口说道:“你先去大厅那边吧,我自己慢慢摇过去就行。”
“秦老师,你自己没问题吗?”
“去吧。”
她于是丢下我,如同重见天日的鸡鸭,开心的朝人群方向去了。
我轻轻哼了一声。
尽管认识她还没多久,我已经受够了有她相陪的时光,想到回头还要带她写论文,我脑壳子生疼。
“那是你的学生?”
还没等我攥紧轮圈,潘警官已经到了我身边。
“算是吧。”我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没想到你会来。”
“白护士给我打了个电话,坚持要我帮你调取监控。但这事不合规,我做不到,跟白护士又说不通,只能来当面向你说明情况。抱歉。”
为了我,白梓茹居然肯主动给潘警官打电话?
他们俩不是在闹别扭吗?
“言重了。我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难为白护士往心里去了。”
“一时兴起?”他笑了,“可老郑判断不是。”
“他怎么认为的?”我起了兴致。
“他认为你想从监控中调阅李德仁教授去世那晚的记录。”
“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你们,猜的没错。”
“我们又不能未卜先知,只能说,你和我们打了一样的算盘,只不过你的行动比我们晚。”他蹲下来,把自己隐藏在我的轮椅后面,“我们在事发后便立即调阅了相关记录,发现两件有意思的事。其一,薛勾子在采取行动前,曾经在监控室门外徘徊过。”
我倒抽一口凉气。
“是啊,好险。”潘警官尴尬的笑了笑,“我猜当时薛勾子发现监控室里人太多、判断他自己搞不定,否则我和白护士非死即伤。”
“真悬啊。另一件事呢?”
“就象你猜测的那样,薛勾子去过李德仁教授的病房,时间就在他袭击你之前。”
“就是这件事让你们分神了吧?”
“岂止分神,简直是阵脚大乱。”潘警官无奈的摇摇头,“不瞒秦老师——当然,你很可能早就看出来了——当晚参与行动的同事绝大多数都是临时抽调来的社区民警,没有行动经验。听说病房大楼有人被谋杀,便一窝蜂的冲了过去,无线电里也乱成一锅粥。”
我想起了那个举着吊瓶的大哥,差点笑出声。
“要不是这样,薛勾子在侧门行凶的事不会没人察觉。”潘警官的语气里不无歉意。
“李老师被谋杀后,你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尸体?”
“不是第一时间,隔了至少一刻钟。”
“怎么发现的这么晚?”
“病房里没有监控。”
“没有护士查房吗?”
“李德仁老师只是住院体检,护士没必要巡视。”
“等等,这不对啊!”我意识到了问题,“那到底是谁发现了李德仁老师的死呢?”
“他儿子,当时在李老师的病房里陪床。”
“李智勇?”
我知道恩师儿子的名字。
“对。”
“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我问。
潘警官愣了一下,反问我:“秦老师,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是你自己说的啊:发现尸体的时间距离死亡时间隔了至少一刻钟,亲儿子就在身边,爸爸被杀了岂有拖延报警的道理?”
潘警官轻轻拍了拍轮椅扶手。
“老郑说的没错,秦老师如果不从教,完全可以来警队当个侦查员。我们就这个疑点逼问过李智勇,他推说事发时自己睡着了,闻到血腥味才醒了过来。”
“血腥味?”
“按说我不该在这个时候谈及案件细节,但老郑说了,秦老师不同,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薛勾子用的是刀。”
“早该想到的,”我后腰的刀伤隐隐作痛,“捅的哪里?”
“不是捅,是割喉。”
畜生……李老师是被自己的血呛死的!
到底怀揣着多大的恨意才会用这种残忍地方式杀害一个六十三岁的老人?!
“李智勇到底有没有嫌疑?”
我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打颤。
“目前我们没法得出结论。”潘警官摇摇头,“虽然不能轻易的排除任何可能性,但是我们也不想毫无根据的去怀疑一个失去父亲的年轻人。”
我点点头,他说的对,疑点又不是罪证。
“那……薛勾子呢?你们抓到他了吗?”
“跑了。”
“怎么可能?”我几乎叫出声,“如今到处都是监控,天罗地网,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秦老师,你高看这个时代了。”潘警官叹了口气,“技术上我们有优势,但在某些层面上,我们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
“你顺着我的手,往远处看。”
我扭回头,告别大厅前的人群似乎又多了一些,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服,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彼此交流着什么。
我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没有找到特征很突出的人。
“你指的是谁?”
“看见你的学生了吗?”
“陈湘萍?”
嗯,找到了。
她在和个不认识的黑胖男人攀谈,笑的一脸璨烂。离她不远处,站着手捧遗象的李智勇。
“那个胖男人是谁?”我问。
“他名叫段善元。”
“名善,面不善。”我说。
“确实,他看上去挺凶的。”潘警官点点头,“那天晚上,薛勾子换了几次交通工具,一路逃窜至西岭片区,就在我们即将抓到他时,他翻过一道墙头,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和段善元有什么关系?”
“薛勾子翻过的那道墙,墙后就是西山水泥厂,而段善元就是西山水泥厂的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