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把那艘载着常遇霖的快船靠上岸的时候,码头上的火把都快烧到根了。如文网 埂歆最哙
他抱着依旧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的弟弟,
踩在跳板上的脚步都有些发飘,不是累的,是心里头慌的。
早得了信儿的常父和蓝氏,带着几个亲兵家仆,
眼巴巴地在码头上等著,脖子都伸长了。
一看到常遇春抱着人下来,蓝氏“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扑上去想摸又不敢摸:
“二叔!二叔他”
常父拄著拐棍的手抖得厉害,老脸煞白,嘴唇哆嗦著问不出一句整话。
“还有气儿!郎中说就看这三天的造化了!”
常遇春哑著嗓子,抱着弟弟就往家里冲,
“爹,媳妇,别愣著!赶紧准备凉水,
干净的布!他烧得厉害!”
这一夜,常家就没消停过。
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布巾子拧干又浸湿,
常遇霖那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里,药味混著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常遇春跟个石墩子似的守在床边,常父坐在门口矮凳上,愁容满面,
蓝氏则一边掉眼泪,一边手脚不停地帮着换水、熬药。
天快亮的时候,常遇霖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下去一点,
虽然人还没醒,但呼吸平稳了不少,额头上也不那么烫手了。
老郎中又来瞧了一次,捻著胡须,总算说了句让人稍微宽心的话:
“热度在退了脉象也稳了些常千户这底子,真是真是硬朗啊!”
常遇春这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稍微挪开了一点缝。
他胡乱抹了把脸,这才感觉左手的伤口和浑身积累的疲惫一起涌了上来。
常遇霖被安置在了蓝玉养伤的那间屋子隔壁。
蓝玉那小子,仗着年轻体壮,恢复得快,
虽然还不能下地乱跑,但已经能靠着床头骂骂咧咧,
嫌弃药苦,嫌弃躺得骨头痒了。
这下可好,常家宅子里躺着俩重伤号,
成了“应天双雄”的专属病房。
消息传开,应天城里的将领们,
但凡是跟常家有点交情,或者家眷被常遇霖舍命救下的,
都提着东西上门来看望。
徐达和汤和是一起来的,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俩小子,
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龇牙咧嘴,都是唏嘘不已。
徐达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
“遇春,放宽心,遇霖和玉哥儿都是好样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汤和则对着醒著的蓝玉笑骂:
“你小子,命是真大!后背开个窟窿都没事!
等你好了,看老子怎么操练你!”
蓝玉咧著嘴倒吸凉气:
“汤大哥,您可饶了我吧这回真是捡了条命”
廖永安、冯国用他们也陆续来了,话不多,但眼神里的感激和敬佩是做不了假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要不是常遇霖当机立断,
带着人死战断后,他们现在能不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家人,都难说。
这份情,他们记下了。
就连朱文正,也偷偷溜过来几趟,
也不进屋,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地问一句
“常二叔好点没?”,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松口气似的跑开。
集庆城头和这次救援,算是把这小子之前的傲气磨平了不少,
对着常家人,尤其是昏迷的常遇霖,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重。
常遇霖是在第三天傍晚彻底清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屋顶,闻著浓烈的草药味,愣了好一会儿神。
记忆像是破碎的瓷片,慢慢拼凑起来——惨烈的江上阻击战,
冰冷刺骨的江水,水寨里昏暗的灯光和鞭子,
还有文正那小子带着人冲进来的身影
“醒了?!二爷醒了!!”
守在旁边的丫鬟惊喜地叫了起来。
很快,常父、蓝氏,还有拄著拐杖、一瘸一拐非要过来的蓝玉,都涌了进来。
常遇春本来在院子里跟徐达商量事情,听到动静,
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看到弟弟真的睁开了眼睛,
那张紧绷了好几天的黑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虽然比哭还难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常父老泪纵横,抓着儿子的手不停念叨。
蓝氏更是哭得说不出话。
蓝玉凑到床边,龇牙笑道:
“二哥,你可算醒了!
你再不醒,我姐夫都快把这房子给拆了!”
常遇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火,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蓝氏赶紧端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哥嫂子爹玉哥儿”
他挨个叫了一遍,声音微弱,却让屋里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又从鬼门关爬回来了。
就在常遇霖慢慢恢复,常家宅院难得有了点生气的时候,
应天府衙内,气氛却如同即将点燃的火药桶。
朱元璋把一封密报狠狠拍在桌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士诚!狗胆包天!敢截杀咱的家眷!
此仇不报,咱朱元璋誓不为人!”
堂下,徐达、汤和、李善长等核心文武肃立。
徐达沉声道:
“上位,张士诚此举,已是公然挑衅!
其部水军骚扰我境,劫掠商旅,
如今更是妄图劫持夫人世子,狼子野心,
昭然若揭!若不予以痛击,恐其气焰愈发嚣张!”
汤和更是直接请战:
“上位!给末将一支兵马,末将愿为先锋,
直捣常州,先拔了张士诚这颗伸过来的爪子!”
李善长捋著胡须,补充道:
“张士诚据有苏湖富庶之地,拥兵自重,早晚必有一战。
如今其挑衅在先,我军新得应天,士气正旺,
正当借此机会,予以打击,亦可巩固我江南根基。”
众将纷纷附和,群情激愤。家眷被袭,主帅受辱,这口气谁也咽不下。
朱元璋看着麾下同仇敌忾的将领,眼中寒光闪烁:
“好!既然他张士诚先撩拨咱,
那就别怪咱不客气!
传令下去,整军备战!首要目标,就是他伸到咱眼皮子底下的——常州!”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州,张士诚的王府内。
“什么?!朱元璋端了老子的水寨?!”
张士诚得到败兵逃回的消息,又惊又怒,
一把将手中的玉如意摔得粉碎,
“欺人太甚!真当老子怕了他不成!”
他麾下将领也是义愤填膺:
“王爷!朱元璋此举,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必须给他点颜色看看!”
“打!必须打!让他知道,
这江南之地,还不是他朱元璋说了算!”
张士诚脸色铁青,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原本还想稳坐钓鱼台,
慢慢经营,没想到朱元璋如此狠辣果决。
“传令三军!”
他猛地站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给老子集结兵马!他朱元璋想打,老子奉陪到底!
看看到底是谁的刀子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