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黄泉弱水,林晚并未有丝毫松懈。九曲回廊深处的通道变得更加狭窄曲折,岩壁上的暗银色脉络愈发粗壮,搏动频率加快,仿佛整条回廊都是某种庞大存在的“血管”。空气中精纯而狂暴的星辰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细小结晶,悬浮飘荡,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晕。混沌星婴的共鸣如同擂鼓,指引着他在这迷宫般的路径中,向着最深处坚定不移地前行。
行至一处岔路交汇的宽阔“节点”,此地空间较之前开阔数倍,仿佛一个地下小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数根断裂的、雕刻着繁复星图的石柱,地面铺陈着碎裂的玉石板,隐约能看出曾经阵法的痕迹。然而,吸引林晚注意力的,并非这处遗迹本身,而是正在此地激烈交锋的两拨人马,以及他们争夺的焦点。
交战的双方,林晚并不陌生。一方是三名身着灰褐色短打、气息精悍、动作迅捷如风的修士,他们驱使着一种形似飞梭、穿梭无声的奇特法器,配合默契,进退有据,显然是擅长合击与刺探的影杀楼杀手。另一方则是两名散修打扮,但功法路数一邪一正、配合却颇为古怪的组合:一个驱使着滚滚黑烟,其中隐现骷髅鬼影的阴鬼门修士;另一个则手托一盏古朴油灯,灯焰青白,散发出净化邪祟气息的玄门修士。这两拨人似乎也是临时遭遇,因争夺某物而大打出手。
他们争夺的对象,是悬浮在广场半空、一根断裂石柱顶端的一件物事。
那并非完整的法宝,而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暗银色金属残片。残片表面布满了细密如星辰的天然纹路,此刻正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如同呼吸般的银辉。更引人注目的是,这残片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轻微扭曲与涟漪,仿佛它自身的存在,就在不断扰动、折叠着附近的空间结构!
蕴含强大空间之力的古宝残片! 而且从其散发出的古老苍茫气息与精纯星辰道韵来看,绝非近代之物,很可能是某件上古空间类星辰至宝崩碎后遗留的核心部分!对于任何修士,尤其是对空间之道有所涉猎,或拥有星辰类传承、需要顶级材料淬炼本命法宝(如林晚的周天星辰剑阵)的人来说,这残片的价值无可估量!
此刻,影杀楼三人结成三角阵势,飞梭法器化作道道虚影,从刁钻角度不断袭向那阴鬼门与玄门修士,试图干扰他们夺取残片。同时,其中一人手中捏着一枚泛着幽光的奇特符箓,似乎在准备某种禁锢空间的秘术,想直接定住残片。
阴鬼门修士则怒吼连连,周身黑烟翻滚,化作一只巨大的鬼爪,不断抓向残片,但残片周围那紊乱的空间涟漪,总是让鬼爪如同抓在滑不留手的油脂上,难以着力。玄门修士则一边以油灯青焰逼开袭来的飞梭,一边试图以柔和的玄门法力包裹、安抚那残片周围暴动的空间之力,徐徐图之。
双方斗得难解难分,法力碰撞的余波在广场中激荡,震得那些断裂的石柱簌簌落下灰尘。他们都想尽快拿下残片,又都忌惮对方的手段,更怕争斗过激毁了这脆弱的宝物,或者引动此地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因此出手都留有余地,局面一时僵持。
林晚隐匿在一条岔道入口的阴影中,收敛全部气息,甚至连混沌星婴的共鸣都被他强行压制到最低,仅以一丝神识如同最纤细的蛛丝,遥遥观察着场中局势。
“影杀楼擅长刺杀与合击,那空间符箓是个麻烦。阴鬼门与玄门修士功法相克却能配合,显然不是第一次合作,经验老道。”林晚冷静分析,“双方实力在伯仲之间,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残片周围的空间极不稳定,强行摄取风险很大。”
他没有立刻出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刻贸然加入战团,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耐心等待着,如同最老练的猎手,目光锐利地捕捉着战场每一丝变化。同时,他悄然催动周天星辰剑阵,并非攻击,而是极其细微地感应、分析着那古宝残片周围空间涟漪的规律与强度,以及广场各处因战斗而变得脆弱的空间节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战斗越发激烈,双方都开始出现损耗。影杀楼一名修士被阴鬼门的骷髅鬼影擦中肩头,顿时黑气缠绕,动作一滞。阴鬼门修士也被一道飞梭划破手臂,鲜血直流。玄门修士的油灯光焰也黯淡了几分。
就在影杀楼那名手持空间符箓的修士,似乎终于完成了准备,眼中厉色一闪,即将激发符箓的刹那——
阴鬼门修士突然全力爆发!他喷出一口精血,没入黑烟之中,那鬼爪骤然膨胀数倍,威力暴涨,不再抓向残片,而是猛地横扫向影杀楼三人,逼得他们不得不全力防御!与此同时,玄门修士也猛然催动油灯,青白灯焰化作一道凝练的火线,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灵蛇般,精准地射向那古宝残片下方一处因能量冲击而变得异常薄弱的空间褶皱!
他的目标,竟是想以温和的玄门真火,“烫”开那处空间褶皱,为残片制造一个向下滑落的“通道”,然后以鬼爪从下方接应!
这一下变招出乎意料!影杀楼三人被鬼爪逼退,空间符箓的激发也被打断了一瞬!
就是现在!
一直蛰伏的林晚,眼中星芒骤然爆亮!他等待的,就是双方招式用老、心神最为激荡、对残片控制出现短暂真空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
他没有冲向残片,那太显眼。他并指如剑,向着广场角落一根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在他之前感应中空间结构异常“活跃”的矮小石笋,虚虚一点!
“星引,乱空!”
一点凝聚了他对空间之道领悟的星芒,悄无声息地没入石笋。那石笋内部本就因古战场遗留能量而不稳,此刻被这蕴含特定频率空间波动的星芒一激,顿时“嗡” 地一震!
这一震极其轻微,却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石子,引发了一圈无形的空间涟漪!这涟漪扩散开来,恰好与玄门修士以真火“烫”开的那处空间褶皱,以及古宝残片自身散发的空间波动,产生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共振!
“嗯?!”
“怎么回事?!”
交战双方同时一惊,只觉得那残片周围的空间,突然变得极其紊乱、躁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搅动了一下!玄门修士的真火通道瞬间扭曲变形,阴鬼门修士的鬼爪也抓了个空!残片本身更是银光大放,周围的空间涟漪猛地加剧,竟开始无规则地高速震颤、漂移起来!
“不好!空间要崩!”影杀楼修士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就在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空间异变吸引注意力、心神出现瞬间空档的刹那——
林晚动了!他的身影并未直接显现,而是融入了因石笋震动而短暂产生的一道较为明显的空间褶皱阴影之中!与此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周天星辰剑阵核心——那三十六柄飞剑中,对空间最为敏感的三柄,化作三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暗蓝色细丝,沿着那被共振扰乱的、残片漂移轨迹上一个预先计算好的“空隙”,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紊乱的空间屏障!
没有惊天动地的抢夺,没有光芒四射的对撞。就像最灵巧的燕子掠过水面,衔走一粒浮萍。
三道暗蓝细丝在残片上一卷、一缠,凭借着同源的星辰气息与精妙的操控,瞬间压制了残片自身的微弱抗拒,然后顺着空间涟漪的流向,以比它漂移更快的速度,倏然回缩!
“唰!”
暗蓝细丝带着那暗银色残片,没入林晚藏身的空间褶皱阴影,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中,除了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几乎没有泄露任何法力气息与光芒!
直到残片消失,那被扰动的空间涟漪才开始缓缓平复。
场中,刚刚从空间异变中回过神来的五名修士,看着空空如也的石柱顶端,全都愣住了。
“残片……不见了?!”
“谁?!是谁干的!”
“刚才的空间震动……有古怪!”
“追!一定还没走远!”
影杀楼三人又惊又怒,立刻散开神识搜索。阴鬼门与玄门修士也是脸色铁青,顾不得争斗,同样开始疯狂探查四周。
然而,林晚早已在得手的瞬间,便借着空间褶皱平复前的最后一点紊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远遁而去,沿着早已选好的一条偏僻岔路,瞬间拉开了距离。他将残片迅速收入一个特制的、能够隔绝空间波动的玉盒,同时彻底收敛气息,身形化入回廊的阴影之中,几个转折,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五名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修士,以及一片因激烈争夺和空间扰动而更加狼藉的广场。
岔路深处,林晚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停下,取出玉盒,打开一丝缝隙。暗银色残片静静躺在其中,那精纯的空间之力与星辰道韵令他心神舒畅。虽然只是残片,但其品质之高,远超他目前拥有的任何炼器材料,正好可以用来进一步强化、完善周天星辰剑阵,甚至可能助他领悟更深层的空间奥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晚嘴角微扬,将玉盒小心收好。经此一事,他并未得意,反而更加警惕。能走到这里的,都不是易与之辈,接下来的路程,需更加小心。收获虽好,但真正的目标,还在那共鸣的最深处。
他服下丹药,略作恢复,便再次动身,朝着那如同命运召唤般的感应方向,悄然潜行。九曲回廊的幽深,似乎还远未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