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再次降临!
朦朦胧胧中,周青的视角猛地被拉低、切换,再次变成了那个令人不安的第一视角。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正用力推著一辆不锈钢的平板推车。推车上,放著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的、厚实的塑料袋,从它僵直而狭长的形状来看,里面极有可能包裹着一具人体!
周青的心底猛地一沉,倒吸一口凉气!这双手的主人,除了打死过孙薇薇,手上还沾染过别的人命!
推车在一条光线昏暗、墙壁斑驳的走廊里前行。
随着推车往里推进,视角转动,周青看到走廊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似乎正在低声交谈。只能看到她们的背影,身材苗条,穿着普通的便服,看起来年纪不大,但面容完全看不清。
推车最终停在一个宽敞房间的中央。房间里有一个巨大的、闪著冰冷金属光泽的不锈钢台子,台面平整宽阔,边缘有浅槽,像极了肉铺里用来分割猪肉的案板!
这时,其中一个年轻女子转过身,快步走过来帮忙。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视角——
短发,干净利落,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赫然是年轻了十几二十岁的徐秀秀!看起来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自己”和年轻的徐秀秀一起,合力将那个沉重的黑色袋子抬上了冰冷的不锈钢台面。
袋子落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做完这一切,“自己”似乎没有停留,转身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视角跟着移动,走出房间门,来到一个货运电梯的门口。
门口停著另一辆平板车,上面堆放著几个瓦楞纸箱。纸箱上印着醒目的警示标志:一个骷髅头,下面交叉著两根骨头,旁边写着“腐蚀性液体”、“极度危险”等字样。
浓酸!那是高浓度的强酸!
周青心头剧震,极力想看清更多细节,比如箱子上可能印着的公司名称或者其它标识
然而——
猛地一激灵!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强行掐断信号的电视屏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福尔马林气味的现实猛地撞回他的感官。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下。
“二少!你没事吧?!”
一声关切的惊呼在耳边响起。同时,一股极其辛辣、清凉的刺激性气味猛地冲入他的鼻腔,直冲天灵盖,强行驱散了部分眩晕感。
周青定睛一看,是韩英正站在他面前,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棕色玻璃瓶,瓶口敞开,刚才那股辛辣的清凉味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她刚才显然是用这个在他鼻子下面晃过。
“我我怎么了?”周青甩了甩依旧有些发胀的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沙哑。
“你刚才眼神突然就涣散了,直勾勾的,身体也开始摇晃,眼看着就要晕倒!”韩英语速很快,带着后怕,“吓死我了!这是特制的提神醒脑油,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周青深吸了几口气,那清凉感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但心脏依旧跳得很快,但手表没有发出警报,说明心跳在安全范畴内。
他勉强站稳,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没没事了。可能是这里面的味道太冲了,有点闷,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他绝口不提那骇人的幻象。
“哼,正常人的生理反应罢了。”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徐秀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一丝不耐烦,“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受不了这种地方很正常。真想熟悉这种环境,让你家苏月带你去她们医院的太平间多转转,看看新鲜尸体,比看这些泡了多年的大体老师顺眼多了。”
周青的目光猛地转向徐秀秀,审视着她此刻冷漠的脸,再对比刚才幻象中那个年轻、冷静、协助“自己”搬运“黑色袋子”的徐秀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他更加确信,刚才看到的,绝不是凭空臆想!
韩英显然不想节外生枝,赶紧打圆场,同时想把正事办完:“师姐,二少可能就是一时不适。那个陈大刚老师的遗体,保存在哪个柜位?我们去看一眼,确认一下就好,马上就走,不耽误您太多时间。”
听到“陈大刚”这个名字,徐秀秀插在口袋里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慌乱?
但她很快恢复了那种冷漠和不耐烦。
“陈大刚?”她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解和茫然,“哪个陈大刚?我们这里记录在册的大体老师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韩英一愣,赶紧补充道:“就是大概十二年前捐献遗体的那位,原江东艺术学院后勤处的退休职工。记录应该有的。”
徐秀秀闻言,脸上露出一种公事公办的、爱莫能助的表情,她甚至象征性地抬手翻了翻旁边台子上的一份文件夹,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十二年前?那么久远了?就算有,研究用了这么多年,遗体也早已不成样子了,不符合教学标准了,按规定早就该做人道处理了。”
她合上文件夹,目光扫过周青和韩英,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医学院现在保存的大体老师里,没有你们说的这个人。你们是不是记错了名字?或者,去别的医学院问问看吧。”
说完,她不再给两人询问的机会,直接做出了送客的手势,转身朝着气密门的方向走去,背影透著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
“师姐”韩英还想再说什么。
但徐秀秀已经按下了门旁的按钮,气密门缓缓滑开。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等待他们离开。
周青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秀秀,又扫过这个充满冰冷死亡气息的房间,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追问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
他沉默地跟着韩英,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保存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