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推开书房门时,看到周青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中捧著一本金融期刊。齐盛小税徃 已发布醉辛蟑劫
看着丈夫这副安静、甚至有些脆弱的模样,苏月心中那份因张茹电话而升起的惊疑和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多虑了。一个患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经历了大型心脏手术才勉强保住性命、日常活动都需格外小心的男人,又能有什么伤害他人的心思和能力?
他是周家的二少爷不假,手握庞大的财富和资源,但他每天的精力,几乎都耗费在处理集团那些错综复杂的财务数据上。他哪里还有余力去深究一桩十多年前的、与他毫无瓜葛的悬案?
“老公!”
苏月走到他身边,自然地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先去洗手,然后吃饭。”
“好。”周青合上书本,顺从地点点头。
午餐在安静温馨的氛围中进行。
周青吃得不多,但看起来很享受这份宁静的陪伴。饭后,他就进入书房。
苏月简单收拾了餐具,又细致地将客厅整理了一遍。然后,她像往常一样,从恒温药盒里取出配好的药片,倒了一杯温水,走向书房。
周青已经回到了书桌前,屏幕上依旧是红绿交错的股市数据。
“老公,该吃药了。”苏月将水杯和药片轻轻放在他手边。
周青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些白色的小药片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拿起,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闲聊:
“上午,市局的韩队长来过了,简单说了一下那个案子的调查结论。”
苏月的心轻轻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死者叫孙薇薇,确认是十一年前就被人杀害,然后埋在那里的。”周青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警方目前的结论是,凶手大概率是当时的租客,一个叫李铭的男人。不过,李铭自己也死于七八年前的一场车祸了。”
他顿了顿:“其实细想起来,把这个罪名完全归于一个死无对证的租客,逻辑上也不是那么严谨。很多细节经不起深推。”
苏月的心微微收紧,但语气依旧温柔,带着劝慰:“既然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跟周家也没关系。我们何必再自寻烦恼呢?回头我联系中介,把那栋别墅挂出去卖掉就是了,免得看着心烦。”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周青的表情,试图从他脸上读出真正的想法。
周青安静地听着,片刻后,他像是被说服了,轻轻吁了口气:“嗯,你说得对。只能如此了。”
说完,他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很自然地拿起那几片药,放入口中,然后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水,喉结滚动,做出了一个清晰的吞咽动作。
苏月看着他咽下药,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她最担心的就是他固执己见,继续追查下去。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警方的结论,决定让这件事过去了。
“那你先忙,我有点累,回房午休一会儿。”苏月柔声说道,拿起空水杯。
“好,去睡吧。”周青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苏月转身离开书房,轻轻带上了房门。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回主卧室了。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几乎在房门合上的瞬间,周青脸上那抹温和顺从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迅速抽出一张纸巾,低下头,熟练地将一直压在舌根下的药片尽数吐了出来,用纸巾紧紧包裹,随手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
“阿月,警方调查是有他们的进度和结论,看起来合情合理,可以结案了。”
“但是,我的疑惑,却一点都没有得到解决。”
“我为什么会看到那些幻象?死者的身份、那封伪造的遗书都得到了警方的证实,说明我的‘看到’是真实的。”
“那么”
“那我‘看到’的你也出现在那个埋尸现场的画面,又该怎么解释?”
这个最大的疑团,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警方给出的结论,完全无法解答他这个最核心、最恐惧的困惑。
半小时后,苏月从短暂的午休中醒来。她起身,梳洗,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著。她轻轻推开,里面空无一人,电脑屏幕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她的目光转向书房内侧连通的一间小休息室。那是她特意为周青准备的,供他疲惫时随时小憩。门开着,她看到周青正侧卧在床上。
床边的矮柜上,放着他那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著与周氏集团高层加密通讯软体的对话界面。
苏月轻轻走过去,就听到周青的喉咙里,其实有模糊而压抑的梦呓。声音沉闷而痛苦,仿佛被困在某个无法挣脱的梦魇之中。他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呃不别”
破碎的音节含混不清,却让苏月的心猛地揪紧。
他又做噩梦了。是因为别墅凶案的事,刺激到他了吗?
她伸出手,几乎就要轻轻推醒他,将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周青的呼吸似乎自行调整了过来,变得逐渐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那痛苦的梦呓声也悄然停止,仿佛惊涛骇浪过后,海面重新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苏月的手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收了回来。既然他已经平静下来,还是不要打扰他难得的睡眠为好。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比什么都重要。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沉睡的丈夫一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休息室。
来到客厅,她拿起车钥匙和手包,准备去医院处理下午的门诊。刚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让她的眸光微微一闪——大嫂沈玉燕。
周青是周家二少爷,上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周斌。周斌是名正言顺的长子,但无论是商业手腕、投资眼光还是对集团庞大财务体系的掌控力,都远不如他这个病弱的弟弟。
因此,尽管周青深居简出,周氏集团真正的财政命脉,始终牢牢握在周青手中。
这一点,让身为长子长媳的周斌和沈玉燕一直耿耿于怀,视周青为最大的绊脚石。
周青也多次跟苏月明说,他死了之后,周家的这些人就会出来针对她,会逼她放弃继承周家的一切。
希望你们不要来惹我苏月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心里默念。她根本看不上周斌那点能力和沈玉燕那点小心思。
但表面上,她接起电话时,声音却瞬间切换成了温和有礼的腔调:“大嫂,下午好呀。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沈玉燕的声音:“小月啊,没打扰你吧?我就是打电话问问,老二的身体最近怎么样?还稳定吧?这周末又到家庭聚餐的日子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苏月立刻用一种略带懊恼的轻快语气回应,“最近医院忙得团团转,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谢谢大嫂提醒!老公他身体没大碍,周末的家庭聚餐没问题,我们一定准时到。”
“那就好,那就好身体没事就好。”沈玉燕在那头呵呵笑了两声,语气突然压低:“哎,小月啊,我这边还听到点风声,说是老二在你们郊区那栋别墅的草地下,挖挖出了一具尸体?我的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吓著老二吧?”
果然是为了这事。苏月心中冷笑。
她语气不变,依旧轻松自然:“大嫂你也听说啦?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大嫂你别担心,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是十多年前的一桩陈年旧案,尸体埋在那里很久了,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警方那边都已经结案了。”
她巧妙地停顿了一下:“哎呀大嫂,我正开车呢。具体细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等周末聚餐见面了,我再慢慢跟你聊,好不好?”
“哦哦,开车啊?那好那好,你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周末见,周末再说!”沈玉燕立刻知趣地不再多问。
“好的,大嫂再见。”
苏月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