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的“仿射变换”事件之后，林墨在高三a班的地位变得微妙起来。明目张胆的轻视几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复杂的目光：好奇、探究、忌惮，甚至还有几分隐藏的嫉妒。
林墨本人对此毫无所谓，依旧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上课能瘫著绝不坐着，下课要么溜达去小卖部，要么瘫在座位上玩手机。唯一的变化是，旁边那座名叫苏清雅的冰山，似乎温度有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比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严格保持身体不越过桌子中线。偶尔林墨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放在桌上的书本，她也只是默默把书往自己这边挪一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立刻投来冰冷的眼刀。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讲的是带电粒子在复合场（电场和磁场共存）中的运动，内容抽象，难度很大。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个示意图，讲解了一道经典的压轴题：一个带电粒子，以某一初速度进入一个电场和磁场方向相互垂直的区域，求其后续的运动轨迹和相关参数。
老师讲完标准解法，用了满满一黑板的公式推导。底下大部分同学都听得云里雾里，包括林凡在内的几个优等生也是眉头紧锁。
下课铃响了。物理老师布置了几道类似的作业题，其中最后一道特别复杂，算是选做题。
“唉，这什么鬼画符”有同学小声抱怨。
大家开始收拾书包。苏清雅坐在座位上，看著作业纸上那最后一道题，眉头微微蹙著，笔尖在草稿纸上点了好久，却没写下什么。
林墨已经把书包甩到了肩上，准备开溜。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
“林墨。”
林墨停下动作，有点意外地转头。苏清雅正看着他，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确实是在叫他。
“嗯？同桌，有事？”
苏清雅把手里的作业纸往他这边推了一点，手指指著最后那道题：“这道题你会做吗？”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同学，包括正在装书包的林凡，动作都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冰山学霸苏清雅，竟然主动向林墨请教问题？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林墨低头扫了一眼题目，几乎是瞬间就看完了。他抬起头，看着苏清雅，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欠揍的笑容：“怎么，还有你苏大学霸搞不定的题？”
苏清雅的脸颊微微绷紧了一下，但还是坚持问道：“你会不会？”
“会啊。”林墨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会吃饭”一样简单。他把肩上的书包又扔回桌上，重新坐下，顺手从苏清雅的笔袋里抽出一支铅笔（动作自然得让苏清雅都没来得及反应），又扯过她桌上的草稿纸。
“这题啊，用老师讲的那种正交分解再叠加的笨办法，计算量太大，容易算错。”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飞快地画了个示意图，线条简洁，重点突出。
“换个思路。”他用笔尖点着纸，“你看，这个粒子进去之后，受到电场力和洛伦兹力。如果我们给它配个速”
“配速？”苏清雅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对，配速法。”林墨头也不抬，手下不停，“就是假设它除了原来的速度，还有一个合适的附加速度，让这个附加速度产生的洛伦兹力，刚好和电场力抵消掉。这样一来，粒子实际上就相当于只在一个纯磁场里，做最简单的匀速圆周运动了。而那个附加速度，让它整体还有一个匀速直线运动。最后的轨迹，就是匀速圆周运动和匀速直线运动的合成——一个等距螺旋线，或者叫摆线。”
他边说边写，寥寥几笔，几个关键的速度矢量关系式，合力为零的条件，以及最终的轨迹方程，清晰地呈现在纸上。整个过程，思路清晰，逻辑严密，比老师黑板上那一大片推导，简洁了不知多少倍。
苏清雅紧紧盯着草稿纸，眼睛越来越亮。她是极聪明的，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精髓。这种方法，化繁为简，直指核心，堪称惊艳！
周围几个偷偷围观的同学，虽然没完全看懂，但看苏清雅的表情和林墨那流畅的书写，也知道这解法肯定不一般。林凡的脸色有些阴沉。
“看懂了没？”林墨放下铅笔，抬头看苏清雅。
苏清雅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还停留在纸上，轻声说：“看懂了。谢谢。” 这声“谢谢”，虽然轻，但却是她第一次对林墨说。
林墨咧嘴一笑，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用那种标志性的、懒洋洋又欠揍的语气说：
“不客气。不过说真的，同桌，这题其实没意思。”
苏清雅一愣，抬头看他：“为什么？”
林墨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太理想化了。真空环境？均匀场？粒子不计重力？这不纯属出题人自己搁这儿yy吗？现实中哪儿找这么标准的条件？做出来又能怎样？除了考试得分，屁用没有。”
他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让周围的同学都傻眼了。这可是物理压轴题！多少人想破头都解不出来，他解出来了，居然还说“没意思”、“屁用没有”？
苏清雅也是一脸错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一道物理难题。
林墨看着她惊讶的样子，笑了：“怎么？觉得我狂？” 他站起身，重新背起书包，临走前，又凑近苏清雅，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说：
“真正有意思的物理，是用来解释和改变世界的，不是用来在纸上算计一个假想粒子的。下次有点实际意义的问题，比如怎么用电磁场给手机无线快充提速，或者怎么屏蔽隔壁wifi信号（当然这不道德），再来问我，那才有点挑战性。”
说完，他冲苏清雅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一教室目瞪口呆的人。
苏清雅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草稿纸上那简洁优美的解答，又想起林墨最后那番话，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一直奉为圭臬的解题和高分，在某个人眼里，可能只是“没意思”的游戏。
而这个人，拥有着她难以企及的思维高度和狂妄。
林凡走过苏清雅的桌子，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脸色更加难看。他默默地加快脚步，离开了教室。
林墨走出教学楼，沐浴在傍晚的阳光下，心情不错。指点冰山学霸的感觉，还不赖。而且，他成功地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质疑”和“好奇”的种子。
这比解出一百道“没意思”的题，都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