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裕的手指还搭在金色的鳞片上，冰凉滑腻，眼前这行凭空出现的字，清淅得不似幻觉。
他眨了眨眼，字还在。
十六年了。
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能独自出海的少年，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事情有了转机。
他心里翻腾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收回了手。
“阿裕，怎么了？”林姝见他盯着鱼发呆，凑过来戳了戳他的骼膊。
宋裕回过神，看了一眼四周。
海面上除了他们的小船，就是些被斗法馀波震碎的鱼尸，再远些便是茫茫大海。这片局域，除了这条半死不活的锦鲤，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活物。
没得选。
明天就是灵根检测，有和没有，是天壤之别。
他不想再过那种交完鱼税，家里米缸就见底的日子。
“没什么。”宋裕含糊一句，再次将手按在锦鲤身上。
他心里默念。
“绑定。”
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锦鲤身上顺着他的手臂钻进身体，最后沉淀在脑海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在他和这条鱼之间创建起来。
【绑定成功：彩鳞海锦鲤】
【天赋共享：气运加持（小）】
【灵气共享已开启】
气运加持。
“小。”
这天赋听起来不错，就是后面那个字，让他感觉有些微妙。
更重要的是灵气共享，宋裕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同。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身体里似乎多了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气流，随着他的呼吸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动。
之前听鱼市里的人说过，这就是有灵根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是哪种灵根。
他心念一动，尝试着与那条锦鲤创建更深的联系。
眼前的景象猛然变换。
他看见了船板的木纹，看见了自己靠在渔船的身体，再往上，是一张放大的、写满担忧的脸。
是林姝。
视角很低，带着水的折射，一切都有些扭曲。
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腹部的巨大伤口。
宋裕迅速切断了这种连接，视野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他胸口有些发闷，刚才那种濒死的体验太真实了。
“阿裕，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刚才吓到了？”林姝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正常。
“没事，就是有点脱力。”宋裕摆摆手，将那股患得患失的情绪压下去。
管他是什么灵根，哪怕是最低等的伪灵根，也足够让家里的处境好转。
有了成为二等渔民的资格，鱼税就能少交两成，父母也不用那么辛苦。
何况，自己还有这个奇特的能力。
看到最后一栏，以后说不准还能绑定其他妖兽，就是不知道开启条件。
总之未来可期。
他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锦鲤，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天赋是气运加持，怎么还会混得这么惨，差点被一分为二。
“它也真走运。”林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锦鲤腹部的伤口，惋惜地说，“就差那么一点点，要是再偏一分，鱼骨就碎了。”
宋裕凑过去看。
确实，那道剑气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但就是擦着最致命的地方划了过去。
加之它从那么远的斗法中心逃到这里，还正好被自己捞上来。
这么一想，这运气似乎又还不错。
“我们怎么处理它？”林姝抬头问他，“看起来好好吃，但阿婆说海锦鲤是海神的使者，吃了会倒楣的。”
宋裕敲了她脑门一下。“就知道吃。”
要是直接放回海里，以它现在的状况，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成为别的海兽的口粮。
自己的第一个绑定妖兽，要是死了说不定就没办法再绑定，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先找个地方养着，等它伤好了再说。”
宋裕重新拿起船浆，划着船朝一个偏僻的礁石群驶去。
林姝看着船开的方向，心中期待，乖乖坐下。
小船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处隐蔽的石壁下。
宋裕跳下船，拨开垂落的藤蔓，露出了一个两人高的洞口。
“你在这等着。”他对林姝说了一句，然后小心地捧起那条大锦鲤，钻进了山洞。
洞里很暗，空气潮湿。走了十几步，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清澈，底下似乎连接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有微弱的海流从下面涌上来。
这是他几年前不小心落水，被暗流冲到这里才发现的秘密地点，除了他和林姝，没人知道。
他将锦鲤轻轻放入水潭。
金色的鱼入水后，虚弱地摆了摆尾巴，沉到了水底。
通过那丝联系，宋裕能感觉到它的状态稳定了一些。
做完这些，他才走出山洞。
林姝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她脸一红，跑到旁边一棵歪脖子树下，从石头缝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阿裕，我饿了。”她打开纸包，里面是几颗晒干的火红色海椒，“你给我烤条鱼吃吧，就用最小的那条。”
宋裕看着她那副馋样，有些好笑。
他找了些干柴，熟练地生起火，从今天的渔获里挑了条巴掌大的海鱼，处理干净后架在火上烤。
鱼肉的香气很快弥漫开。
宋裕一边转动着烤鱼，一边盘算着。
岛主刚刚突破到筑基期，心情肯定不错。
加之岛主一直在搜集异种海兽饲养。
彩鳞海锦鲤是记载里才有的异种，算得上是低阶妖兽里的小祥瑞。
如果能把这条鱼献上去，岛主说不定可以把它救好。
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林姝，”他开口道，“刚才那个黑衣人说，岛主突破了。”
“恩，我也听到了。”林姝撕下一小块烤得焦黄的鱼肉，烫得直吸气，“筑基期的仙师，肯定更厉害了。”
“你说，我们要是把那条锦鲤献给岛主，会怎么样？”
林姝的动作停住了，她嚼着鱼肉，含糊不清地说：“献给岛主，我们连内岛都进不去，怎么献？”
“再说，这鱼万一在路上被别人抢了怎么办，三等渔民里，眼红的人可不少。”
她说的都是事实。
想见岛主，难如登天。他们这些凡人，连给岛主亲传弟子提靴都不配。
宋裕心里清楚，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一步登天，总好过按部就班地熬，要是加之点运气，说不定真能成。
他正要开口说出自己的计划。
“你们想把那条海锦鲤，献给家师？”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林姝身体一僵，手里的烤鱼差点掉进火里。
宋裕猛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洞口，站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
正是之前在海面上与黑衣人激战的那位桃花岛弟子。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女子缓步走出阴影，目光落在宋裕身上，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林姝，眼神里带着审视。
她身上还有几处伤口，用灵力暂时封住了血，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这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漠。
她看着两个满身鱼腥味的凡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语气里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惊奇。
“区区凡人，也妄想觐见家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