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正脚步一顿，略微疑惑转过身。
“是何物？”
皇甫倾城一个眼神，侍女浅夕便会意，将手中的宣纸递到上官正面前。
上官正打开宣纸，映入眼帘的是最上方的四个小字。
《勒石记功》。
他继续往下看，一目十行，很快扫完全文。
昨天在勤政殿，他和皇甫倾城就聊过这个话题，如今她又将这份手稿交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不对！
这不是皇甫倾城的字迹，看上去倒像是女儿的。
上官清雪！
上官正猛然抬头，想向皇甫倾城确认。
看到老师的眼神，皇甫倾城当然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便点了点头。
这就是清雪写的。
上官正视线越过皇甫倾城身影，看了眼远处的女儿，陷入短暂沉默
这丫头为何不自己将这东西交给他？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上官正开口道：“我要去见陛下，殿下可要一起？”
“可。”
“殿下可愿与老夫同行？”
皇甫倾城很大概率已经看过里面内容，对于这个学生，上官正比较满意，因此向她借鉴一下想法，也能替上官正省下不少功夫。
皇甫倾城也不废话，“老师，请。”
马车很宽敞，不仅可以坐下两人，中间还有一张小几，上面还有茶壶茶盏。
“是清雪托殿下将此物交给臣的？”上官正率先开口。
“并非如此，是学生偶然看到清雪在写些什么，一时好奇，就拿起来看”
“清雪是顺势而为，这才交于我。”
在上官清雪房间时，两人可不是随意乱走，事实上，是皇甫倾城有意引导，两人才会走到书案前。
“哎，是我将她管束的太紧了。”上官正无奈叹息。
之前，上官清雪和他关系虽没有那般亲密，但不至于有隔阂。
如今，想要将他这个父亲最需要的东西交给他，都需要借助朋友之手。
看来是真的不想理他这个糟老头子了。
可是上官正不后悔。
他要是不严厉些，这丫头能将“陈仙人”的事说出来？
“殿下与清雪是同龄人，能有更多共同话题，她也更愿与殿下亲近。”
“所以，最近麻烦殿下费些心，多开导一下清雪。”
说是开导，实则是“刺探敌情”。
上官正是严父，现在这个形象已经定死，甚至上官清雪还有点怕他。
李婉是慈母，与上官清雪相处的如同姐妹，但即便再如何像姐妹，也不可能脱离母女的关系，让上官清雪彻底袒露心扉。
皇甫倾城就不一样了，两人关系打小就不错，加上上官清雪朋友本就不多。
能将“陈仙人”的根脚打探清楚的人，皇甫倾城能算一个。微趣暁说徃 罪薪章截庚芯哙
“学生明白，定会好好劝解清雪。”
她也很想知道，那位“陈仙人”到底是何人，居然有如此智慧。
还有。
在上官清雪房间时，皇甫倾城看到一个琉璃鱼缸，那种通透度与造型，秦国从未出现过。
所以她猜测，那是“仙界”产物。
至于说放在桌案角落的手机，皇甫倾城没看到，或者说看到也没在意，当时注意力全在那叠宣纸上。
上官正点头。
如此便好。
拿出皇甫倾城刚才给他的《勒石记功》，将之置于小几上，上官正开始细细看来。
“那位‘陈仙人’说，上面有很多计策，采纳哪些，舍弃哪些，都由我们决定。”皇甫倾城补充道。
不说明一下，上官正会以为上面的计策有问题，看着会觉得十分奇怪。
二百余字，上官正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然后闭目沉思。
盏茶过后，他才猛然睁大双眼，目露神光。
“果然是‘仙人’手段，将人心看得如此通透！”
说这话的时候，上官正脸上还不由有些发烫。
他也明白过来，皇甫倾城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这是在敲打他。
之前，上官正借上官清雪之手，去试探陈天的深浅。
陈天看出来了，却并未多言。
他给出了这计策，不仅反过来掂量了上官正的斤两，还给他当头来了一棒，算是敲打。
陈天的水平，完全在他之上，有些地方，上官正能模糊感觉其背后另有深意，但不知具体有何作用。
“唉，是我自不量力了。”
上官正以为，陈天两次都只给出短短四字，是对他试探的不满。
“以工代赈”是随意之举，“勒石记功”带着警告意味。
至于这些计策，算是对他的惩戒。
他完全相信，陈天能给出完美的计策组合，不仅将筹粮问题解决，还能大幅削减世家势力，并让皇甫天德和他置身事外。
可现在再深究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苦果已种，他也只能咬牙吞下。
上官正只希望，在真正见到“陈仙人”之时，能好好道个歉。
接下来，上官正开始和皇甫倾城讨论里面的内容，但大部分时候是上官正讲，皇甫倾城听。
“这里，就是让世家间互相猜忌，都想拿到功勋石的名额，可是他们都不清楚对方捐了多少。”上官正指著在衙门设立募捐点的那条说道。
“他们既不想多出钱，也不想让对方少出钱，所以这个度，他们很难把握。”
人心隔肚皮。
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就是这个道理。
“那他们会不会聚集在一起，一起商量出大致的数目？”皇甫倾城问道。
“不会。”上官正摇头：“即便他们讨论出来了，哪家排在前头，哪家排在后头？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阳奉阴违，不按说好的来？”
名额就那么多，狼多肉少。
“这条说，可设立5到8个名额，就是这个道理。”
这可能是针对那几个世家出的名单数量。
五姓七望，可能有几家不上榜，也有可能某些强大的勋贵出现在七望身旁。
虽然不至于影响世家勋贵间的关系，但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人会按耐不住，想要取代那七家的位置？或者那七家对其他几个强大的世家出手，削弱对方势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五姓望族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存在。
要是名额定的少，还能让这七家打起来！
“那这里，为何要多报某些世家捐钱的数额？”皇甫倾城问道。
多报了数额不是为世家积攒威望么，用的还是父皇的钱，这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如果说，‘勒石记功’是顶级阳谋，那这一条，就是最为阴毒的诡计。”
“殿下，你想一下，要是你是那些世家，大家在一起讨论出一个大致的金额并前去缴纳，可结果出来，有些人没上榜，有些人却意外出现在在榜单上，你会如何想？”
“有人不按规矩来！”皇甫倾城眼前一亮。
“没错，如此一来，以后他们要是再进行合作，就会陷入猜忌之中，我们就有机会在朝堂上将其分化，或者驱狼吞虎！”
原来如此！
好高明的手段，好恶毒的计策！
这仙人，将人心算计到如此一步，着实可怕！
可是在看到下一条的时候，上官正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