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后,周瑾正在审阅一份关于矿业权出让收益分配改革的文档,秘书王志神色凝重地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材料。
“部长,有紧急情况。”王志的声音压得很低,将材料放在周瑾面前,“我们收到非正式渠道传来的消息,反贪总局那边,侯亮平已经盯上赵德汉了,背后是钟家在推动。”
周瑾目光一凝,接过材料快速浏览。信息虽不详尽,但指向性极强——钟家女婿侯亮平,仗着钟家势力在京都向来高高在上,不仅看不起普通工作人员,就连一些资历较浅的领导也不放在眼里,行事完全不顾程序正义,屡次越权操作。此次钟家特意将赵德汉的线索交给侯亮平,明摆着是要为他铺路,让他借着查处矿产资源领域的贪腐案立功晋升。而其深层意图,更是想借侯亮平的“突袭”,在自然资源保障部撕开一道口子,尤其是在权力集中、利益交织的矿业权管理领域,扩大钟家派系的影响力,进而插手内核业务。
钟家身为京都一流世家,钟父担任中纪委副书记,位置特殊、能量深厚。他们选在这个节点让侯亮平出手,时机耐人寻味。
周瑾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赵德汉是他分管司局的下属,一旦被侯亮平以越权突袭的方式带走,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作为分管领导要担责,整个自然资源保障部的声誉也会遭受重创,更会让钟家派系借题发挥。必须抢在侯亮平动手前,把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分别拨通了部长李泽文和党组书记、常务副部长张建国的号码,语气沉肃地请求紧急汇报。
十分钟后,三人在李泽文部长的办公室会面,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泽文部长,建国书记,情况紧急,长话短说。”周瑾没有寒喧,直接切入主题,将王志汇报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简明扼要地陈述一遍,“钟家为了给侯亮平铺路,让他查赵德汉,那小子向来目无规矩、越权行事。赵德汉要是被他直接带走,我们不仅被动,还会让钟家的爪子伸进我们部里,后患无穷!”
李泽文部长靠在椅背上,手指重重敲击着扶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色铁青:“欺人太甚!侯亮平算个什么东西?仗着钟家的背景就敢在我们地盘上撒野,钟家这是想把手伸进自然资源保障部,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捏?”
张建国常务副部长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嗡嗡作响,怒火中烧:“简直是无法无天!赵德汉有问题我们自己会查,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还特意派个不守规矩的女婿来抢功!这爪子要是不剁了,以后我们部里就别想安生!”
“消息可靠吗?”李泽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问道。
“渠道非正式,但指向性明确,侯亮平那边已经在摸查线索,随时可能动手。”周瑾回答,“我们不能心存侥幸,必须先发制人。”
李泽文目光锐利地看向周瑾:“周瑾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断腕止损,争取主动。”周瑾斩钉截铁,“赶在侯亮平动手前,我们自己先控制赵德汉,固定证据。由部党组主动移交上级纪委,既体现我们自我净化的决心,又能避免被钟家借题发挥,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李泽文与张建国对视一眼,均点头认同。
“就按你说的办!”李泽文重重一拍沙发扶手,“周瑾同志,你亲自部署,务必快、准、稳!我和建国同志去跟更上级汇报,倒要看看钟家敢不敢真的胡来!”
张建国咬牙补充:“告诉钟家,想伸爪子进来,就得有被剁掉的觉悟!”
得到授权,周瑾雷厉风行。他回到办公室,立刻拨通矿业权管理司司长钱胜强的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钱胜强赶到后,听到周瑾的说明,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部长,这……这可怎么办?赵德汉是我司里的人,我……我有失察之责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周瑾目光冰冷,“你立刻去他办公室,就说我有紧急工作要他马上过来汇报,不许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更不能让他通风报信。”
钱胜强连连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不到十分钟,钱胜强便领着赵德汉来到周瑾的办公室。赵德汉四十多岁,穿着普通夹克,脸上带着几分困惑,显然不明白副部长为何突然召见。
周瑾对钱胜强使了个眼色,钱胜强会意,默默退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气氛瞬间凝固。
周瑾没有让座,目光如刀直刺赵德汉:“赵德汉,你在矿业权审批中做的那些事,部里已经全部掌握了。”
赵德汉脸上的困惑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为企业违规办理审批手续,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周瑾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现在,反贪总局的侯亮平已经盯上你了,背后是钟家在推,想拿你当垫脚石让他立功晋升。”
听到“侯亮平”“钟家”,赵德汉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两条路给你选。”周瑾不给他人喘息机会,语速极快,“第一条,顽抗到底,等侯亮平来抓你,到时候罪加一等,你的老母亲、妻儿都会因为你身败名裂,抬不起头。”
赵德汉的呼吸变得粗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剧烈颤斗。
“第二条路,现在就坦白所有问题,把藏着的帐本、赃款全部交出来,由部里安排你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周瑾盯着他的眼睛,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你配合,我保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为你争取从宽,更会让人照顾好你的老母亲和妻儿,不让他们受委屈、没活路。这是你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赵德汉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脸上交织着恐惧、不甘与挣扎,最终,这些情绪都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平静。
“周部长……”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淅,“我选第二条路。”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帐本没在办公室,藏在郊区那栋别墅的书房书架后面,有个暗格……赃款大部分在别墅地下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还有一部分存在我老婆的远房亲戚名下……”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秘密,没有丝毫隐瞒,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我认栽了。”他喃喃道,眼神空洞,“老娘和妻儿……就拜托部长了。”
周瑾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一个号码,语气平静却带着指令性:“沉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带上你的人。”
沉墨是周瑾的发小,现任十一纪检室主任,专门负责金融、能源、商贸等领域的腐败案件,行事干练、原则性强。半小时后,沉墨带着两名纪检干部赶到,一身正气,眼神锐利。
“周部长。”沉墨点头示意,目光扫过一旁失魂落魄的赵德汉,已然明白情况。
“人交给你,按程序来,证据都在这里。”周瑾将赵德汉交代的材料递给沉墨,“后续他的家属,按之前说的,多关照。”
“放心。”沉墨接过材料,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带走。”
赵德汉没有反抗,任由纪检干部上前戴上手铐,低着头跟着沉墨等人走出办公室,背影佝偻而落寞。
在钱胜强和机关纪委工作人员的见证下,别墅里的帐本和赃款被顺利起获,证据第一时间固定、封存。当天下午,在部党组的协调陪同下,赵德汉主动前往上级纪委指定地点投案自首。
一场潜在的风暴,在即将爆发时被成功遏制。周瑾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不仅保住了部里的主动权,挫败了钟家派系插手的企图,更向外界展示了自然资源保障部不护短、守纪律的担当。
周瑾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远去的车辆,心中并无轻松。侯亮平的咄咄逼人、钟家的步步紧逼,都预示着京都的棋局已暗流涌动,而汉东那边,更大的风暴正在加速蕴酿。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稳、走得准,容不得半点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