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将脏水倒掉吧，我还有些话想问你。
锦绣受宠若惊，心中疑惑。
裴清珂才刚到北地，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二人能有什么好聊的？
但面上她还是按裴清珂说的，将脸盆洗干净，又忙完手上其他活计，才端着点心和茶水走了进来。
“锦绣，你也别忙活了，坐下吧。”
裴清珂朝她招招手，“此次来北地，我并未带贴身丫鬟，从此以后你就要跟在我身边了。”
“日后再有机会来北地，也还是由你来伺候我，所以你在我面前不必这样拘束，我不会为难你的。”
“多谢王妃，王妃真好！”
锦绣抬头，感激地看着裴清珂。
能像她这样把下人当人看的主子可不多，自己命真好，竟然这么快就碰上了。
裴清珂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脸上恢复了几分正色，“其实我是想问问你，在王爷府上伺候多少年了？”
锦绣的年纪实在太小，但郑钦曾说过，从前在北地打仗时，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小姑娘被大梁国的贼人掳走，下场都十分凄惨。
后来他来了之后，情况才有所改善，面对那些没有亲人流离失所的孩子，他都给安排了妥当的去处，锦绣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一提到自己的身世过往，锦绣的眼眶微红，很快又转为感激，“王妃娘娘，王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王爷！”
她慢慢讲起自己的经历，裴清珂听着，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分。
锦绣原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没什么特殊身份，也没有特殊经历。
她同许多老百姓一样，当大梁国挥兵入侵时，与家人走散了。
那时的锦绣只有八岁，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父母却早已死在大梁国的刀剑之下，就连她唯一的弟弟也不幸落水身亡，只剩下她一人苟延残喘。
当郑钦带领士兵打了胜仗后，所有人都在欢呼，而返程路上，他捡到了锦绣。
对于这个八岁的孩子，郑钦心疼不已，原想着像安顿其他人一样，给她吃顿饱饭换上干净衣服后，便将她送去学堂。
但锦绣死活不愿意走，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他，即便在他身边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郑钦无奈，只好让她留下。
后来他发现，锦绣的确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因自己年纪小就偷奸耍滑，反而做起事来十分认真。
别看她年龄小，力气却不小，很多粗活也能胜任。
郑钦身边虽不缺人伺候，但还是把锦绣留下了，让她做些洗衣擦地一类的轻巧活。
就这样，锦绣一直待在府中，这次也是他特意指定，让她来伺候裴清珂。
没办法，这偌大的府邸就只有锦绣一个丫鬟，其余还有几个老嬷嬷，可惜年纪大了，身体多少有些毛病，用来伺候裴清珂实在不合适。
算来算去，也只有锦绣最合适。
“原来是这么回事。”
裴清珂点点头，握住锦绣的手。
“没想到你也是个苦命孩子，没关系，你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日后你便在这好生待着，王爷自不会亏待你。”
这孩子年龄实在太小，脸上甚至还带着婴儿肥。
裴清珂才刚说了几句话，她眼眶一红，突然跪下又要给裴清珂磕头，“王妃，您和王爷一样好！”
“奴婢真的很感激王爷，他给了奴婢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还让奴婢在空闲之余可以去上学堂。”
“奴婢这辈子报答不了王爷的恩情，下辈子就算做他的一条狗，也要回报他！”
裴清珂赶忙将她扶起，眼神十分惊讶，“你是说，郑钦还修建了学堂？”
锦绣连忙点头，裴清珂惊讶不已。
没想到他在北地待了五六年，居然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
“还不止呢！”
一提到郑钦的丰功伟绩，锦绣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掰着手指头为裴清珂一件件数道：“王爷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王爷，没有人比他再好！”
“他不光修建学堂，让孩子们都有书可读，还特地为百姓盖房子呢！”
“他还带人开垦荒地，说民以食为天，百姓不光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才行，而土地就是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
锦绣提到郑钦时，眼里都带着光彩，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
裴清珂听着，眼神逐渐柔软下来，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难怪他在百姓之间的威望如此之高，难怪皇帝会视他如鲠在喉，非要除掉他不可。
单单一个北地，他就做了这么多改变，倘若他做了皇帝呢？
倘若他的名声传回京城，又有多少人会将他视为神明，誓死追随？对皇帝而言，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都已经到这节骨眼上了，皇帝也顾不上他做了多少好事，只知道他威胁到了自己的皇位。
既然这样，那他就该死。
不管他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只要他的行为超出了身为臣子该做的本分，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锦绣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郑钦的好处，裴清珂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
难怪她这一路走来，从进入北地开始，总会听到百姓时不时讨论他，言语间全是崇拜和敬佩。
当时她还以为只是听到了片面之词，并未放在心上，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他的威望这么高。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就像一把双刃剑。裴清珂微微垂眸，心中动了别的心思。
就目前而言，她和郑钦的处境不算好。皇帝让他到北地来，估计也和边疆一带蠢蠢欲动的大梁国有关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裴清珂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心中咯噔一跳，慌忙看向门外。
郑钦还没过来，看样子他和王建礼的谈话还没结束。
罢了，再等等吧，她有些话想和他认真商讨一下。
这些话其实在裴清珂心中已经转了很久了。
从她知道当今圣上是个假皇帝开始，裴清珂就萌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但那时她只是随意的想一想，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现在听锦绣说完这些，再看到郑钦在北地做的这些事情后，裴清珂的心思彻底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