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齐让镜瞳搜索志怪藏书里有关“狐凭”的记载。
小镜子立刻给出了总结，
“人类被狐灵附体出现的精神或行为异常的状态。
或者言行异常，或者食欲突变，或者人格分裂，或者身体异变。”
志怪都是人类写的。现在看来，他们记载的或者是出了岔子的狐凭，或者是假借狐凭的名义污蔑无辜之人。
这座桃花观里，所有被狐灵依凭的人类都正常的很。
“我是山野来的狐狸，不是人间的狐狸，不会狐凭。”
修齐坦诚的向铁老七和壬九道。
他可没有这些狐狸世代居住人间的狐狸爹娘传授狐凭之术。
相应的，他也没有供养人，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只能抱紧良心当铺大腿，立功讨赏。
当然，今天修齐能坦诚，也因为如今他混得好了。
不过，身为人类，堕落到了和狐狸攀比的程度，也蛮值得反思的。
“啊，我本来以为，修小哥的狐凭是——”铁老七的眼睛望向善祥，
一旁的壬九及时打断，向修齐道，
“这里人类太多，不方便讲我们狐狸的秘密。其实修小哥回去问问黄博士就行了。”
这的确是一个妥善的法子。大领导涂容之外，黄博士是宿州最年长最有学问的狐狸。
过去修齐给良心当铺打工，黄博士没有义务给修齐指一条自立门户的途径；
如今翅膀硬了的修齐再询问，黄博士也没有拒绝回答的理由了。
能多一条正当的提升法力上限的途径，修齐绝不嫌弃。
恰巧此时，黄博士带着又一个大人物向修齐过来。壬九与铁老七识趣避开。
——此君正是宿州城隍庙文判官麾下游神马面君。数月前，修齐为城隍庙鉴宝时见过。
以民见官，不可失礼，别平白生出麻烦。修齐忙向这马面君深施一礼。
马面君满意点首，道，“修齐，你诛杀了贝娘子，文判官依照天条要赏你功德。”
修齐的眼睛晶亮。
上次戴理给了功德钱，现在又有的领了。五只蛇卫能换一百文功德钱，贝娘子是蛇卫们的头目，只高不低。
当然，最好他能有一张详细的城隍庙的功德赏格表，就象丁达三给自己的鬼坊价目表那样，镜瞳就能为自己规划赚衙门钱的最优方案了。
“子时到城隍庙的东偏殿，文判官会授你功德。”马面君并不多话，叮嘱完毕，便离身而去。
那日戴理给钱，似乎是临时起意。本来以为这次也能即刻得赏，这文判官和马面君偏要搞繁文缛节，让修齐不太自在。
“无须担忧。戴理那套纯属草台，这套做法才叫正规。”黄博士指点道。
既然黄博士这么说，修齐也就去了。至于狐凭的事情，另找一个机会再问询他，反正三年来修齐都不知道狐凭，也没有少一块肉。
“主人，我没有见过城隍庙的鬼神，晚上能带我去玩吗？——往后，我也能画出神仙的气魄了。”
善祥趁热打铁道。
“不行。今天已经遛够你了。给我老实待塾学。柳翠没死，不要乱跑。”
修齐一口否决。
当然，这完全是限制善祥行动的借口。
柳翠重伤。养伤，逃命都来不及，得有多猖獗多愚蠢，才敢命都不要，回到高手戒备的宿州吃善祥呢。
善祥眼珠转来转去，倒也没有撒泼坚持，真乃识时务的俊杰也。
……
入夜，修齐关好善祥，出了狐会，头一次在运河边实验水遁术。
汲取了周遭足量的水灵之后，一层水膜包覆修齐全身。不必渡船，他既象水獭，又象江豚，轻易渡水，到了运河北岸的城隍庙口。
再也不会有被蛇卫在水下叼走的臭事了。
望了一眼戴理所在的西偏殿，修齐掉头，进入东偏殿。
这是一座悠久的木构殿堂，大梁四柱密集的雕满了猫儿，猫儿浮雕的眼球还能活灵灵的转动，跟随修齐。
深处的文判官神龛却是帷幕垂下，左右各游神的泥塑也黯淡无光。
修齐全不害怕，照旧让镜瞳记录全景，留档备查。
修齐笃悠悠的拍完整个东偏殿，摆完架子的马面君这才姗姗而出，携带着一册沉甸甸的文书，以及一尊城隍小铜象。
——这个修齐熟了，涂容传他水月法门时也抬出了狐祖师的木雕。
雕像不止是雕像，也是这个世界神秘力量的移动传导节点。
虽然宿州没有城隍爷，但文判官还是武判官都能依据天条，合理合规的代理城隍的权柄。
——的确比戴理直接塞钱正规得多。
“你先读一下功德赏格。”
马面君把那沉甸甸的文书递给修齐。
修齐这一次不象鬼坊时高调了，在官方面前得藏拙，他慢条斯理的翻完，不动声色的让镜瞳全部记录解析，
“城隍功德任务分甲、乙、丙、丁四等，映射一、二、三、四阶奇人异士处理。
这里文书列了丙、丁二等任务，每等有三个类型；
基准日常任务，每年百点功德；
基准应急任务，每次二十点功德；
基准应急武力任务，每次百点功德。”
所谓日常任务，如修筑堤坝，巡查州县，制作城隍庙日常需要的器物、丹药、符咒等等；
所谓应急任务，就是突发情况。比如洪水暴涨，蝗虫扰境，城隍庙急需相应的修炼者施展法术，弥补人类力量不足，保境安民。
所谓应急武力任务，就是突袭妖魔巣穴。狐会夜袭柳庄，就是例子。
——修齐恍然大悟，这些名目，宿州的普通修炼者都不知道。狐会和五通会这些大组织提前从城隍庙领完，分了功德的大头，再把剩下的发给手下。
而今，修齐是狐会的心腹，自己可以不被抽分，直接来城隍庙拿足额奖励了。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区别：
文书上的奖励单位，不是功德灵钱，而是功德点。
有大玄机。
“敢问马游神，这功德钱和功德点怎么换算？”修齐道。
“这是时时刻刻浮动的行市比值。不是我们城隍庙定，是修炼界自动平衡出来的。
最近的比值是一比八，八文功德钱相当于一个功德点。”
马面君道。
修齐面露讶然之色。
前番杀了五个蛇卫，戴理赏了自己一百文灵钱，折算下来是十三点功德不到，可最低的基准应急武力任务也要有百点功德的赏格呐！
——戴理这狗杂种，太黑了！
黄博士当时看破不说破，是要修齐今天自行领悟！
修齐这一次没有压抑自己的不满之情。
他越是不满，马面君越是满意。如此，这小狐狸才知道哪一路判官的游神是庇护他的。
“那这‘功德’到底是什么？比功德灵钱还要珍贵？”修齐请教。
功德灵钱是里世界的硬通货，‘功德’还要硬吗？
“每点功德，顶一点法力上限。
只有我们城隍庙有功德可发，只灌注与有功德之人。
你杀了贝娘子这等一阶妖怪的头目，从基准价翻番，当得二百点功德。
你也可以不要功德，兑换成功德灵钱。一比八给你。”
马面君道。
修齐心旌摇动：
自然的法力增长。
修炼法门。
吃人（绝对禁忌）。
他现在知道了第三种提升法力的正当途径。
这就是官方之所以为官方的底气，他们有驱遣天下修炼者卖命的内核资源。
二百点功德，就抵得上自己用水月法门修炼整整二年了！每昼夜也能多施放二发法术。
——要冷静，要冷静。
头脑发热的修齐连忙让永远冷静的镜瞳替他复核一下。
“推论属实：二百点功德，相当于主人用水月法门修炼二年了。
但主人注意：这样高额赏格的功德并非轻易可得。十年来，宿州只出现一次柳翠级别的大案。
拿到贝娘子这等赏格是可遇不可求。”
小镜子的分析让修齐冷静。是他占到了便宜。错过了就是混蛋。
“我考虑好了，领二百点功德。”
修齐向马面君确认道。
马面君点头，向着城隍小铜象焚烧了一份祷告文疏，里面填好了修齐的事迹和赏格，也押上了修齐的手印。
也是香雾氤氲，环绕城隍铜象。紫色的灵光圈在城隍头顶映现，一缕功德紫光随即分出，投射入修齐的眉心。
法力即刻到帐，修齐的法力上限从七百三十点跳到了九百三十点，他已经是法力中游的一阶异人了。
一点副作用也没有，像喝一碗水那样简单。
按捺着狂喜，修齐谢完城隍，忍耐完马面君收好神象，修齐仍然很兴奋的请教了马面君一个问题，
“柳翠这等二阶顶尖大妖，城隍庙开的赏格是多少？”
基准丙等应急武力任务，每次是五百点功德。
马面君思忖了会，道，
“要是蛇妖真这么猖獗，赏格得开到丙等的顶格，一千五百点功德。”
修齐不禁笑了，砍掉柳翠的首级，光是从城隍庙拿功德他就能直接一阶圆满了。
很快修齐就结束了幻想。
单凭他砍不掉柳翠的首级，非有狐会的协助不可，那也非分其他狐狸功德不可。
不过，只要拿到丙等基准的五百点功德也够了，修齐就能从一阶中游再跳到一阶上游。
哼着小曲，已经一阶中游的修齐潇洒水遁，返回狐会。
他的心情太好了，决定犒赏一下善祥，用善祥的赃款给她置办一批新的名贵颜料和画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