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理命修齐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修齐反复读了三遍，确定上面每句都是自己说的，并没有任何歪曲与增添，这才署了名。
戴理一拱手，送修齐出偏院。
见着黄博士被七只黑犬骇得窘迫的样子，戴理向修齐笑道，
“上百岁的老狐狸反而不如你这个小的刚强。”
修齐想，幸好自己凭人类的灵魂豁免了黑犬的威压，即便是黄博士这样的二阶前辈，面对黑犬，仍然战战兢兢。
可也不能吃了城隍庙的挑拨。
这样想，修齐忙跑过去，象个孝顺的孙子似的，稳稳搀着黄博士，远离了黑犬。
“且慢。”
两只狐狸才出了偏院，戴理又叫停他们，亲自跑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带狗。
修齐和黄博士狐疑地望着戴理，只见戴理把二个大信封交给修齐。
修齐当着黄博士的面拆开。
头一个信封，里面是他从柳记绸缎铺搜刮到的五百贯的银票。
修齐稍许脸红，本以为运河落水时银票被那些捕快顺手牵羊私分了，这都头倒不占自己便宜。
第二个信封里，则是一枚暗淡深沉的铜钱。铜钱孔方外圆，和人间的钱形制类似，但正面是“功德通宝”四个蝌蚪文，背面则是钱的额度：“百文”。
修齐还没啥反应，黄博士的狐眼已经晶晶发亮了。
戴理道，
“修小哥，你为宿州百姓除害，击杀了五只蛇卫。按照城隍庙的规定，也是上天的规定，须赏你‘功德灵钱’。‘百文’是这等除妖功德的最高赏格。
你可用这灵钱去鬼市交易丹药、符咒、法器。天上、人间、幽冥的修炼界，没有不收这钱的。”
这功德灵钱的事情，修齐从来没有在志怪书和狐会高级班那边听说过，看来他现在深入到了世界深层了。
在心里，修齐叮嘱镜瞳记牢“功德灵钱”的概念，以后慢慢扩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修齐几乎所有的资源都是从狐会获取；现在，戴理指出了另一条道路：不必经过狐会，只要立下符合城隍庙标准的功德，他就有小钱钱领。
但这样好吗？
对修齐当然好，不必依附狐会了。可狐会一定不乐意吧。
修齐不怕黑犬，但拿着这枚“百文”灵钱的手倒僵住了。
“本来就是你自己的功德，为什么不收？涂容狐首自会给你分说。”
一旁的黄博士既然这么讲了，修齐也不装模作样的推脱，百文灵钱到手。
戴理再没有多话，目送着老小两只狐狸速速地离开城隍庙，登上候在下坡码头的大船，如箭而去。
“十年过去了，宿州狐会又出了一位英才。倒不知道他们和‘五通会’的争斗能多几分胜算。只要两边平衡，就是宿州太平。”
自言自语着，戴理折返，他还要给自己的上级武判官写报告，申请更多的力量和资源，追踪贝娘子和宿州水怪的事情远远没有完结。
……
黄博士领着修齐，一言不发地登上狐会的大船。
船头船尾各立着一位戴着狐狸面具，体形比修齐的大狐妖形态更高大强健的佩刀爪牙。
船舱里面，飘出诱人的肉香。黄博士先进里面，一会儿，招呼修齐进来。
修齐就见到了那个丰腴美艳，肌骨匀亭的红衣大狐妖在烹煮鸡汤。
大领导涂容亲自接修齐回家，规格到顶。返程绝对安全，没有任何水怪敢夜袭这艘大船。
黄博士关上舱门。
涂容把鸡汤分成两碗，一碗给黄博士，另一碗给修齐。修齐这碗比黄博士还多了一枚鸡蛋，噢，是一枚鸡蛋大小，黄澄澄的丹药。
镜瞳从存储的志怪里搜索出一条记载，偷偷传递给修齐，这不是灭口毒药，是“还元丹”，能一口气恢复修齐耗竭的法力。
“小修，我已经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既勇敢又坚强，没有损害我们狐会的利益。
这里就我们三个，都是自己人。你先补完身体，再向我汇报事体。”
涂容道。
修齐把鸡汤连还元丹都服食了。
的确没毒。充沛的法力油然而生，在修齐的四肢百骸滋长，就象空的杯子重新注满了水。
从二尺小狗般的狐身，到六尺大狐，再到滚涌妖风覆身，等风散去，修齐再度幻化成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
“禀告狐首，带那个女画师回来，超出了我目前的能力，还请狐首重新分配人手和资源。
尤其要针对水系妖怪有所布置。
我牢记了那个画师的味道，可以随队搜寻。”
象往常那样，修齐把镜瞳所有的功劳归功于自己，反正小镜子也不会有生气这种情绪，然后向涂容交代了调查女画师的详细经过。
目前，修齐是狐会这边唯一记得画师体味的，这远比辨认画师随时会被易容的容貌重要。下阶段的调查，修齐也缺席不了。
接下来，修齐巴望起涂容。
给不给“水月法门”，你看着办吧。
“说好找到女画师给你完整的‘水月法门’。既然没找到，我可不给你。”
涂容望了黄博士一眼，掩口而笑，
“给你其他等价的。”
她把两本法术秘笈交付给了修齐，老规矩，阅后即还：
水月法门之阴气弹；
水月法门之甘露术。
“甘露术”，是利用水灵迅速恢复肉体伤害之术，补上了修齐的应急治疔缺环；
“阴气弹”，是汲取天地阴气，麻痹、限制敌人之术，和蛇卫的“水弹”射程相当，补上了修齐远程控制法术的缺环。
这两种法术，和“水镜”一样，随着分配法力的增加，效力也会越来越强。
虽然修齐没有得到水月法门，涂容传授的也是这个法门最内核的几个法术了。
修齐想：
本质上，涂容为了修齐更好的干活，不会吝啬提升他这个工具的能力。
有镜瞳的辅助，他会象学习这个世界的书本知识、鉴宝知识那样，迅速、熟练地掌握阴气弹和甘露术。
不过，提升法力上限的根本问题还没解决。
没有法力上限，会再多的法术，又能施放几个呢？
“那个戴理还奖励了你功德灵钱？”
涂容问道。
“恩。一百文灵钱。”修齐道。
这个事情比较敏感，涉及到修齐的资源渠道是否一律依赖狐会。既然老板娘愿意主动提起，再好不过。
“戴理虽然不欺你，但也不算多。”
涂容从容道，
“狐会的规矩：
打理人间的生意，支付人间的东西；
涉足怪异的事务之后，用人间之外的东西支付。
过去你负责的是教书，鉴宝；今晚起都不一样了，你要负责起更危险和关键的职事了。
我给你开的工钱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说着，涂容这边也取出一摞功德灵钱交付修齐，这批钱达到了三百文之巨！
理应如此。戴理说过，普天下的修炼界都能用这功德灵钱兑换丹、符、器。
钱是流通之货，城隍庙能汇聚功德灵钱，势力达到半个大宋的狐会也能汇聚。
“从今天起，人间的银钱之外，我每月再支付你三十文灵钱。现在给你的三百文灵钱，算是过去一年你效力狐会的奖励。
你拿这些灵钱去我们良心当铺的‘鬼坊’兑换，人间修炼界常见的丹符器那里都有，都按基准价格给你。”
涂容道。
她给到了戴理的三倍。以后修齐还会有稳定的灵钱进项。
修齐想，这就是竞争的好处。有戴理拉拢，他俨然成了香饽饽，涂容不得不提高了待遇留人。
不知道方才吃的“还元丹”多少灵钱一枚，修齐得去“鬼坊”大开眼界。
假如追击贝娘子时，自己就储备了还元丹，就有续战的底气，根本不会力竭落水。
修齐理解了：
法门是修炼的关键。提升三倍法力上限增长的水月法门，涂容是能拖则拖，卡准修齐的脖子。
但在不传授法门的前提下，涂容可以用丹符器这些外物拔高修齐的实际战力。
看上去还十分公平。
由于双方的资源、情报、人脉的巨大差异，虽然明知是阳谋，修齐只能合作。
“太好了。”
修齐欢喜道。
他内心也没有太欢喜，装欢喜让涂容开开心而已。
涂容很配合的笑了，
“往后你找到了女画师，老姐我就给你完整的‘水月法门’，绝不赖皮。
以后，城隍庙那边有功德可以领的任务，你也尽管去接，只消事后给狐会说一声。
你和狐会是一体的，你在城隍那边积累了功德，也是替我们狐会积累功德。”
修齐暂且接受这个条件。
等摸到女画师，他再争取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