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陆明走出了那片幽静的庭院。。
那几名弥漫血煞气息的伙计，依旧在摆弄那些傀儡。
“陆明，怎么样？跟老大谈得还行吧！”
不远的张虎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柜台边，看到陆明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见陆明神情不对，他忍不住问道：“没……没出啥岔子吧？”
陆明勉强笑了笑：“还行，堂主指点了我很多，受益匪浅。”
“那就好，那就好！”
张虎松了口气。
能第一次见老大，且能安稳走出来，看来的确是受到老大认可了。
“来来来，既然都是自己人，正式给你介绍认识一下堂里兄弟。”
张虎热情的揽住陆明的肩膀：“这几位都是咱们鬼堂的骨干，也是最早跟着老大一路来到白石县的前辈。”
他指着一位正在给兔子傀儡安装耳朵的寸头壮汉：“这是裘叔，元婴后期修为，炼器手艺一绝！”
裘叔抬起头，对着陆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声音洪亮：“陆小弟是吧？听说你笔试第六？牛逼！以后有啥法器坏了，找俺！”
他拍了拍结实的胸脯，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多谢裘叔。”
接着，张虎又介绍一旁身形精瘦，眼神锐利的男子：“这是刀哥，元婴中期。人如其名，一手血魔刀法出神入化。”
刀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转而继续专注擦拭着手中傀儡。。
张虎似乎见怪不怪，陆续给他介绍其他人。
还低声告知他：“你也别生气，刀哥人就这样，但面冷心热。”
“不碍事，毕竟刚认识嘛。”
陆明表示理解，然后又跟其馀几人一一拱手见礼，态度躬敬。
他能感觉到，在店铺的这几位伙计，虽然修为都比张虎高，资历也更老。但对他这位新人，基本没有太多架子。
或者说，鬼堂内部的氛围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上不少。。
“对了老张，我记得刚你说，之前你们是跟着堂主一路来到白石县？”陆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意思是，鬼堂以前不在白石县？”
张虎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重不少，点了下头。
他拍了拍陆明的肩膀。
“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顺便跟你唠唠。”
两人走出店铺，来到了那条陈旧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老街。
此时已临近黄昏，夕阳的馀晖给老街铺上了一层暖金色。
街道两旁路过的修士看到张虎，不少人都热情的打起招呼。
“虎哥，出来遛弯啊？”
“阿虎，今天新到的灵果，给你留了几个最水灵的，拿回去吃吧！”
“张大哥，上次多亏您上次帮忙，才能进那家炼器坊当学徒，谢谢您啊！”
张虎也笑呵呵地一一回应，顺手接过小贩塞来的灵果，分给陆明一个。
然后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啃了起来，显得十分娴熟自然。
陆明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这跟他印象中人人畏惧的道上讨债形象，差距有点大。
张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含糊的说道。
“都是街坊邻居，以前他们也没少受其他道上的人欺负。”
“咱们鬼堂来了以后，至少规矩讲清楚了，不象以前把人往死里压榨。老大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但水太浑了，大家都活不下去。细水长流，才能长久。”
陆明默默点头，对那位白发萝莉堂主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两人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张虎才继续说道：“你刚才问的对，鬼堂以前确实不在白石县。”
他望着远处的夕阳，脸上露出一丝追忆。
“我今年七十有三了。能有今天的金丹修为和安稳日子，全靠老大。”
“四十年前，我在许庆府那边还是个炼气期的普通力工，因为得罪了人，被人追杀的奄奄一息，倒在臭水沟里等死。是老大路过，救了我。”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跟着老大了。也是老大栽培，给了我修炼资源，我才能在百岁前侥幸结丹。这份恩情，我张虎这辈子都忘不了。”
张虎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激。
陆明惊了。
张虎竟然才70多岁？
可张虎在30多岁时，还是炼气期，却仅用了40年，便突破筑基跟金丹。
这还是走传统修仙路子的情况。
由此可见张虎天资相当不错，奈何之前缺少修仙资源。如今有了鬼堂提供资源，修炼天赋便展现出来了。
“不过那时候才刚添加鬼堂，我就好奇为啥鬼堂经常在南州各府之间……嗯，用老大的话说叫战略转移，并没有固定的驻地。”
他挠了挠头：“直到后来有一次我跟裘叔喝酒，他喝多了，才跟我感慨了几句。”
张虎突然压低了声音。
“裘叔说，咱们鬼堂，早年势力遍布整个南州地下修仙界！上一任老堂主，也就是咱们老大的父亲，金振龙老爷子，那可是真正的仙人境界！是能跟南州七位仙尊搭上话的大人物，跺跺脚，整个南州都要抖三抖。”
“但大概在一百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金老堂主突然下令，解散了鬼堂绝大多数的堂口，然后把位置传给了当时还很年轻的老大。让一帮忠心耿耿的老兄弟，带着老大立刻离开南州州城，并且嘱咐，终身不要再回去。”
“然后……就是一路被追杀。”
张虎一阵唏嘘：“光我添加的40年里，至少就遭遇过七八波。那些老兄弟死伤惨重，只剩下如今咱们这点人手。直到去年我们来到白石县，老大说今后不用再跑，我们才安稳下来。”
陆明静静听着，心中震动不已。
他没想到这位金堂主，竟然隐藏着如此曲折的往事。
怪不得她的一些见识和手段，感觉比许多活了上千年老油条还要通透。不愧是经历过真正大风大浪，见识过大世面的人。
联想自己第二次被她杀死，对方说的话。
他有感觉，估计追杀鬼堂的势力，可能就是雷音寺。
“原来如此……”
陆明感叹了一句，随即问道：“那老张，咱们鬼堂目前除了那家店，还有哪些产业，包括朝廷那边有哪些人脉？我也好心里有个数，看看以后怎么帮堂里发展。”
如今既然已经跟鬼堂绑定在一起，那就尽力而为吧。
提前多了解点鬼堂，也好评估后续如何利用这股力量为自己铺路。
然而，张虎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傻了眼。
张虎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这个……刚也说了，我们也就去年才来。产业嘛……嘿嘿，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大老粗，打打杀杀还行，哪懂什么经营之道。当初逃难的时候，许多擅长经营的老兄弟都折了。来到白石县后，也就靠着放贷稍微混口饭吃。”
他声音越来越小：“其实……绝大多数开支，包括兄弟们的修炼资源，大部分还是靠老大自己的小金库在倒贴。人脉…你不是要当我们靠山嘛，你咋还问我呀。”
陆明：“！！！”
淦！
这哪是我被投资，分明是让我来精准扶贫！
但紧接着，他猛地反应过来张虎话里的一个时间点。
去…去年？
那不正是原主第一次报考仙考速成私塾，然后走投无路借了鬼堂助学贷的时候吗？
陆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老张，你刚才…说，来白石县展开业务就是去年的事？”
“对啊！”
张虎没想那么多，还颇为高兴的一拍大腿，“细细想起来，陆明你上次说跟咱们鬼堂有缘，好象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你记得不？你当年借的那笔助学贷，就是我们刚来白石县，展开业务后的第一单！”
“开门红啊！哈哈哈！”
张虎笑得爽朗，陆明却被彻底干沉默了。
他望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内心一片苍凉。
原来……
冤种竟是我自己。
……
与此同时，白石县中枢殿。
一间灯火通明的值房内，中枢殿副殿主闻君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结束了长达数个时辰的公务处理。
“大人，歇息会儿吧。”
梁剑无声的出现，为他换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灵茶。
闻君正端起茶杯，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今日你去见那个叫陆明的考生，感觉如何？”
梁剑躬敬的站在一旁，沉吟片刻，回答道：“回大人，此子年纪虽轻，但观其言行，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人。面对属下的招揽，并未得意忘形，也未故作清高，答应得颇为干脆。”
“懂分寸？知进退？”闻君正轻轻啜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懂分寸好啊……在这中枢殿，如今是越来越需要懂分寸的人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
“殿里最近有些人，是越来越坐不住了。陆明那边，你暂且不必过多关注，先看看他面试表现，以及进了育仙司后的实际能力再说。”
“眼下，先帮我把殿里事情处理妥当。”
“是，卑职明白。”梁剑躬身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