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万籟俱寂。
陈家宅院中,孩子们的呼吸声均匀悠长,小雪猿也在温暖的篮子里蜷成一团白球。
苏婉和苏晴相拥而眠,脸上带著满足后的红晕。
陈返却毫无睡意。
两位妻子关於柳芊芊的恳切话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他披衣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庭院中。
清冷的月光洒落,映照著东厢房窗欞上透出的微弱烛光——那是柳芊芊暂住的房间。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
门內传来柳芊芊带著鼻音、有些警惕的声音。
“是我,陈返。”
陈返低声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
柳芊芊穿著单薄的寢衣,外面胡乱披了件外衫,眼圈微红,显然是刚哭过。
看到门外的陈返,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惊讶,隨即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
“陈陈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她努力想让声音平静,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返看著她这副模样,心中那份愧疚感更甚。
“芊芊姑娘,能聊聊吗?”
柳芊芊侧身让他进来,屋內陈设简单,瀰漫著少女特有的淡淡馨香。
她侷促地站在一旁,不敢看陈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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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返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
“芊芊姑娘,方才婉儿和晴儿与我说了许多。她们的心意,我明白。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觉得对不住你。”
柳芊芊猛地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
“对不住我什么?”
“我陈返,不过一介乡野农户,侥倖有些际遇,已有妻有子,家室俱全。”
陈返目光坦诚而沉重。
“而你,是柳馆主的掌上明珠,武馆千金,身份尊贵,青春正好。
你本应觅得良配,做堂堂正正的正妻主母,享一世尊荣。如今却却因我之故,蹉跎至今,更让婉儿晴儿生出那般心思我实在心中有愧,难以自安。
他顿了顿,看著柳芊芊的眼睛,语气更加郑重:
“芊芊姑娘,你的情意,我並非草木,岂能毫无感知?只是我不敢受,也受之有愧。
我怕误了你终身,更怕委屈了你,婉儿晴妹待我情深义重,与我共过患难,我绝不能负她们。
若你入我陈家,名分上註定只能委屈为平妻,甚至外人眼中,不过是妾室。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柳馆主若知我竟有此念,怕是要提剑砍了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
陈返一口气將心中的顾虑和盘托出,等待著柳芊芊的反应。
他预想中的愤怒、委屈或哭泣並未出现。
柳芊芊静静地听著,眼中的水光渐渐凝成一种奇异的坚定。
她上前一步,仰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著陈返,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里,燃烧著炽热而执著的火焰。
“陈返!”
她不再叫他陈大哥,声音清脆而有力。
“你看著我!”
陈返被她眼中的光芒慑住,不由自主地迎上她的目光。
“我柳芊芊,喜欢一个人,从来就不是看他的身份地位,也不是看他是正妻还是妾室!”
她的声音带著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陈返!是你的沉稳可靠,是你的重情重义,是你为了家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担当!是你哪怕面对猛虎也毫不退缩的勇气!是你明明那么辛苦,却总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本事!”
“什么身份尊贵?什么蹉跎青春?我不在乎!”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能待在这个让我觉得温暖踏实的家里,能看著平安、瑞霖、琼琚他们长大,能帮婉姐姐和晴姐姐分担,哪怕哪怕只是你名义上的妻子,甚至只是你的妾室,我也心甘情愿!”
“至於我爹?”
柳芊芊嘴角勾起一丝倔强的弧度。
“他要是敢提剑砍你,我就先跟他断绝父女关係!再说,你以为他不知道我的心思?
他早看出来了!他只是只是拉不下脸,也怕我受委屈罢了!但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选!”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微微起伏,脸颊因激动而泛红,但那眼神,却清澈见底,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陈返被她这番大胆而炽烈的表白彻底震住了。
看著眼前少女那含情脉脉、却又无比勇敢执著的眼神,看著她为了自己可以拋弃世俗身份、不顾一切的决心,他心中那道名为“顾虑”的堤坝,轰然倒塌。
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动和责任感涌上心头。
他陈返,顶天立地,若连一个如此真心待己、甘愿委屈自己的姑娘都不敢接纳,不敢给她一个依靠,那还算什么男人?
婉儿和晴妹的宽容与深情,柳芊芊的炽热与勇敢,都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和回报!
“芊芊”
陈返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柳芊芊微凉却坚定的手。
“委屈你了。我陈返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负你!虽名分上或有委屈,但在陈家,你与婉儿、晴妹,皆是吾妻,绝无高下之分!我会用我的命,护你们周全,给你们最好的生活!”
柳芊芊感受著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量,听著他郑重的誓言,眼泪终於忍不住夺眶而出,但这泪水,却充满了幸福和释然。
她用力地点著头:
“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