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向我们报告,说他发现同一个车间的一个工友,每次下班总是磨磨蹭蹭吊在最后,行为鬼鬼祟祟。
有一次王师傅留了心,故意藏起来没走,借着那些大设备的掩护,亲眼看到那人把一些小的废料、边角料,塞进了他特意挖空的鞋底里,偷偷带出了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王师傅当天晚上就跟着出了厂,发现那家伙在外面还和另外几个人碰了头。
他感觉事情不简单,第二天一早就报告了我们保卫科。
我们立刻开始重点监控被指认的几个人,经过这几天的暗中调查,发现……这帮蛀虫人数还真不少,而且象是有组织的!”
马学文的语气带着愤慨:“前天,又是这位王师傅,他说跟着那人上厕所时,隐约听到厕所后面有人小声嘀咕,
说什么‘已经打通了运输班的人’,‘今晚就干票大的’,估计就是想借着今晚厂里有计划外运一批钢材的机会,把平时零敲碎打偷出去的废料,集中混在车里运出去!”
何大虎听完,点了点头:“这位王师傅,很警觉,立了大功。”
马学文立刻表示赞同:“说的是呢!何所长,要不是王师傅心细如发,责任心强,我们还真被这帮家伙蒙在鼓里!
您说这办法,把鞋底挖个洞,亏他们想得出来!”他语气带着感慨,
“这位王师傅,前段时间才刚受过厂里表彰,这次要是能顺利抓捕,这又是大功一件啊!今年的先进个人,绝对是板上钉钉了!”
“那是他应得的。”何大虎表示肯定,
“群众相信我们,积极举报,这也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嘛。”他对此并未太过在意,在这个年代,工人觉悟高,勇于同不法行为作斗争的情况并不少见。
简单交流完情况,双方便开始具体布置埋伏地点、人员分配以及行动信号。
仓库里,气氛紧张而有序。
然而,就在何大虎与马学文紧锣密鼓地布置抓捕网时,在离轧钢厂不远的一条僻静死胡同里,两个黑影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语气带着讨好:“老大,放心吧,那些蠢货都安排妥当了,一个个都被咱拿捏得死死的,稍微给点甜头就找不着北了,让他们往东不敢往西。这次肯定没问题!”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相貌普通,个子也不高,属于混在人堆里找不见的那种,但是这会的眼神却显得十分的阴鸷,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问道:
“确定这些人里面,没有‘对方’掺进来的沙子?”
瘦小男人拍着胸脯保证:“老大,你都问了八百遍了!那些人我一个个都摸过底,家里什么情况我都门清!
都是一群贪得无厌、有奶便是娘的主儿。
这种人,给点利益,让他叫咱爹都行!绝对干净!”
阴鸷男人点了点头,语气森冷:“行,你去吧,把他们给我看好了,最后这点时间,别让他们到处瞎跑,万一走漏了风声,你我都得玩完!
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能回去了。”
语气带着追忆。
瘦小男人似乎听到了某个关键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期盼:
“老大,这次……这次干好了,我们真的能……能回去了?
别又象前几次一样,三年又三年,这都多久了!”
阴鸷男人猛地转头,冰冷的目光刺向他,低喝道:
“闭嘴!这也是你能问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挥挥手,
“行了,少废话,按计划行事!记住,看好他们,别出岔子!”
瘦小男人被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说完,转身快步消失在胡同的阴影里。
阴鸷男人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轧钢厂那隐约可见的轮廓,眼神复杂地闪铄了一下,最终归于一片冰冷的沉寂。
他拉了拉帽檐,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也转身离去。
冬夜的寒风刮过空旷的厂区,带起一阵阵呜咽般的声响。
惨白的月光下,更添了几分寒意与寂聊。
何大虎、马学文以及他们带来的精干人员,此刻正隐蔽在离卸货区不远的一处废弃料堆后面。
这里视野相对开阔,既能观察到卸货区的全貌,又恰好处于下风口,不易被察觉。
众人摒息凝神,只有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夜里十二点,厂区大门方向终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由远及近的沉闷声响。
两道昏黄的车灯划破黑暗,一辆老旧的解放牌卡车缓缓驶来,最终在卸货区停稳。
驾驶室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半旧棉袄、戴着棉帽的中年男人利索地跳落车,正是刘敬业。
他脸上挂着惯常那种略显憨厚、见人便带三分笑的表情,与几小时前死胡同里那个眼神阴鸷的“老大”判若两人。
任谁看去,这都是一个为了生活奔波、再普通不过的老师傅。
他快步走向厂门口值班室方向,那边一个披着军大衣的保卫科人员也迎了过来,是值班的范建国范队长。
“呦,刘师傅,今天晚上是你送货啊?这大冷天的,够辛苦的。”范建国搓着手,语气还算客气。
刘敬业忙不迭地从兜里掏出烟,递上一根,脸上堆满笑容:
“是啊,范队长,没办法,家里困难,想着多跑一趟多挣点,家里婆娘也能轻松一些。”他语气自然,带着点生活不易的感慨。
范建国心里冷哼一声,知道他所谓的“轻松一些”恐怕没那么简单,但面上依旧笑呵呵地接过烟:
“还是刘师傅知道疼人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拼。”
“都不容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嘛。”刘敬业顺势给自己也点上烟,吸了一口,
“行了,范队长,等有机会,请哥几个聚聚。我赶紧进去把货卸了,也好早点回家,这鬼天气,忒冷了。”
“好嘞好嘞,刘师傅你慢点。”范建国笑着应和,转头朝卡车后面喊了一嗓子,
“哎,检查完了吗?完了就赶紧下来,让刘师傅进去!”
“好了队长,这就下来!”
车斗里传来回应,一个年轻的保卫科队员跳落车,对着范建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