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宫时将将入夜,文华殿内依旧只点着一支烛火。
朱元璋正在享用晚餐,一碗细面糊配上几根烤羊排,吃的那叫一个美。
可惜听完两人汇报后,全部被打翻在地。
“真是没想到啊!胡惟庸才死多久就有人敢干这种事情!户部侍郎郭桓是吧!咱看他是个老实人、无党无派的一手提拔上来,就是这么报答咱的?!”
“毛骧,你是干什么吃的?北元小儿都敢明着抢人了?再晚发现几年怕是要把咱从这龙椅上给赶下去了!是不是等咱大明改了姓咱才能知道?”
毛骧从点到自己开始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站在一旁的陈明也差点被吓跪下了,他没想到朱元璋能发这么大的火气,但还是壮着胆子开口。
“皇上息怒,我对此有些顾虑。”
朱元璋看见是陈明说话,还是压下了脾气没有迁怒,毕竟一开始只是想试试陈明能不能用在别处,目前的表现他还算满意。
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说道:“此事你有功,讲。”
陈明便将先前抓不抓郭桓的顾虑说了出来。
朱元璋先是一愣,他确实没想过这个,因为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疑罪便是有罪。
他眯眼扫视一番陈明,才淡淡开口,象是在指点:
“既然两案都查到了郭桓,便并查吧。那郭桓直接抓了就是,至于幕后之人没有实证难道不能给他些实证吗?这种事何须瞻前顾后。”
现在轮到陈明愣住了。
还可以这样吗?
哦,现在是明朝。
那没事了。
“皇上圣明。”
……
早晨,郭桓上值前匆匆同妻子告别,昨夜他身体有些不适,起床迟了些,但他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受了点风寒。
郭桓倚靠在马车内,催促着车夫快些,车驾行至一处转角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郭桓问起驾车的车夫,却没得到回应。
带着疑惑他挽起门帘,眼前的一幕让郭桓如坠冰窟,顿时剧烈的头痛袭来。
最前方毛骧骑在马上嘴角带着笑意,在毛骧身侧有一辆马车,里面的人掀开门帘露出一张极其年轻的面容,再向后看是密密麻麻的锦衣卫。
郭桓对年轻人有些印象,他记得在文华殿前曾见过一次。
郭桓调整好身体,用尽气力强装镇定,朝着毛骧回了个笑颜,他并不知晓高行已经被抓,自己也沦为赵瑁的替罪羊。
“不知毛指挥使在此所为何事?”
“郭侍郎为国操劳半生,自然是请你去我北镇抚司喝口茶水,歇歇脚。”
不等郭桓回话,锦衣卫上前围住马车,向着北镇抚司前行。
郭桓靠坐在马车内,刚刚剧烈的头痛抽走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烫的厉害,他伸手时宽大的袖口滑落,此刻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小臂上竟然生了血红色疹子。
“天……花……”
他想起昨日下午去太仓清点赈灾粮,一名劳工跌跌撞撞的闯到自己跟前,自己亲手将人扶起,那劳工还面对着他说了感谢。
仔细想想好象是自那开始自己的身体便象得了风寒,浑身使不上力气,没想到是染了天花。
天花这病在明初并不陌生,郭桓轻叹口气,看自己身体的状态,郭桓清楚自己染上的怕是最烈的长血疹子的那一种,只需几日便能要人性命。
他靠坐着看着手臂上的血疹,大口的喘息着,全身传来剧痛。
随后郭桓口中念念有词笑了起来:
“呵!报应,都是报应。天花就是我的报应啊……”
这诡异的动静被车外驾车锦衣卫听到,当即制住马匹,然后朝着马车四周的兄弟喊道:
“郭桓染了天花!郭桓染了天花!”
走在前方的陈明也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当听到“天花”二字时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骼膊上的疤痕。
我打过疫苗,还怕这玩意干嘛。
陈明小时候应天府便闹过天花,因为怕死,当时他便从系统内换了疫苗给自己打了。
要知道在明初时天花基本等于绝症,只有极少数人能够靠自身的免疫力抗过去。
陈明喊停车驾,从药箱里拿出块自制的棉口罩戴上,才下了车。
虽然有疫苗但也不是百分百保险,还是有千分之几的几率会得,戴上口罩更保险。
陈明走到郭桓马车旁问了下刚才喊话的锦衣卫了解完经过,随后敲了落车身:
“郭侍郎,你是说你得了天花?这种事可开不了玩笑,皇城周边皆是功勋、官员住所,若是天花传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内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我是在太仓染上的,非是皇城边。”
陈明掀开车窗一角,看见郭桓蜷缩在角落,脖子上已经长上了血疹,确实符合天花的情况。
“病情分析。”
【病人:郭桓】
【年龄:四十七岁】
【性别:男性】
【病因:出血性天花】
【生命体征:一级危急重症】
看到系统面板上的字,陈明的心凉了半截。
郭桓已经神仙难救了,天花本就没有特效药,所有的相关药物只是增强患者的免疫力,总体的治愈率在百分之三十左右。
而郭桓得的还是天花里最狠的一支变种,出血性天花,别名黑天花,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能活下来的那部分都是奇迹。
郭桓目前还是初期,等到中期便会全身出血,最后是内脏出血。
出血性天花整个发病过程极快,最迟五日便会一命呜呼,以郭桓的状态怕是三天都熬不过去,清醒的时间估计只有一天左右。
哪怕陈明有现代医疗的药物也完全没希望,顶多让郭桓多清醒一段时间。
对这种贪墨民脂民膏的人陈明没有那么医者仁心,染上天花是老天开眼,是郭桓活该,只是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恐怕会断了,陈明很不甘心。
陈明根本没往杀人灭口那方面想,毕竟这可是天花,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干。
陈明收下思绪,赶紧将车窗的帘子拉好,当下除了郭桓的问题,还得先防疫,郭桓昨天可是正常上值的,一定接触了不少人,更别说还有马车旁这一圈锦衣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