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淡金色的纸张正中,画着一座七层宝塔。
画工精细,纤毫毕现。
看似绘于纸上,但又似乎悬浮在空中。
如如不动。
环绕着宝塔的,是数百近千个端正小字,恰恰构成篇功法口诀
“《玲胧宝塔观想法》。”
钟神秀默默念出这篇功诀的名称。
虽然表面看着还平静,实则其心脏已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个世界,武道可以通玄,又有神灵存世。
贾峰之流还能隔空施法害人。
那么佛道两家中的所谓术法神通等,自然也不完全是虚构,而是真实存在。
虽然知道时间宝贵,容不得浪费,但他仍是忍不住从头到尾快速看过两遍,将之牢牢记在脑海当中。
略有些失望。
这门法诀,主要便是讲述让人静神凝气,然后在识海当中观想出一方七层玲胧宝塔来。
并不是他想象中呼吸吐纳,修炼出法力的样子,里面也不包含斗法争胜之术。
只是说修习此法,可以镇压心神,滋养神魂。
随手将淡金色纸张揣入怀中,贴身藏好,钟神秀迅速看向下面那两本薄薄的册子。
总算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两册之上,各自记录了道法术。
其中上面那本压胜法,俨然便是贾峰用来暗害自己的手段。
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地写满着不少批注文本,比起正文几乎要繁复了七八倍去。
墨迹已旧,显然不是最近才写上去。
映射着人偶及桌案上的布置,钟神秀立时就大概明了其中意义。
至于下面的通幽入梦法,批注文本就要少上许多,而且纸张及墨迹越发陈旧,已然开始褪色。
这倒不是用来害人的手段,而是借助某些联系,神魂进入他人梦中。
这两本,他就只是大略看了看,知晓如何防范后便自搁下。
下面一摞,则是些贾峰的本行“专业书”,尽是关于风水堪舆、寻龙点穴方面的,好几本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手抄本。
时间急迫,自己就不再一一看,而是整体打包起来,放到旁边。
接下来的,就很有意思了。
钟神秀打开最下面的那个锦盒,看着里面的那一摞纸。
每一张上,都自写有个名字,下面则是标注着映射的四柱八字。
许多都是安庆府内的知名人物。
自己的,就放在最上面。
这倒也罢了。
重点在于,他在里面还自翻到了李迁的名字。
很显然,贾峰这厮虽然替对方做事害人。
但两人之间也并非亲密无间,而是心怀鬼胎,随时准备反咬对方一口。
自己应该如何处理这些,一时间钟神秀陷入尤豫当中。
不过首先,自是要将自家名字销毁,免得再次流传出去。
心中想着,钟神秀拿起自己那张再次就着烛火烧了。
再将李迁的抽出,单独放在原本装有锦盒的抽屉内。
当然,他没有忘记,把这位李司吏的生辰八字牢牢记下。
接下来,就是几样他看不太明白的东西了。
两方小匣子,里面各自装有枚花钱。
一枚为八角形,两面分别铸刻八卦符号及十二生肖。
另外那枚,则是常规的天圆地方样式,正面“五子登科”字样,背面刻有五童子嬉戏图。
这两枚花钱,以及一方风水师必备的罗盘,承载的气数极为浓厚。
直追如今被削薄了三层的火神令旗去。
“还是有些莽撞了。”
看着这些物事,钟神秀不由一惊。
按说贾峰身怀这几样东西,气运应该不低来着。
然而自己两次望气,却是都没有看出来。
若是知道,可就未必敢大喇喇当众现身,然后杀上门来了。
倒是有些类似那名老庙祝,看似拥有,但似乎并没有认可,融入本身气运当中。
否则,也不会被自家反噬的如此严重了。
可见这些外物,终究是不怎么牢靠的。
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句,钟神秀手上不停,快速将收获划归为三份。
金银、会票、红契、户籍文书等为一堆。
秘法册子、书籍等划到一起。
至于那两枚花钱与罗盘,则是同个装有两支长条儿木匣放于一处。
扭头正要招呼着陈立将这些东西打包起来,就见对方忽然伸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记,然后指指外面。
其实也不需要他提醒示意,钟神秀自己很快就自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淅。
“是那个伙计买药回来了?”
钟神秀心中猜着,猫腰轻轻凑到门口,默默运起望气之法。
两缕纤细白气,混杂在片灰黑血光当中。
除去远不如贾峰那般浓厚外,本质其实相差无几。
“吱呀”一声。
被插住门闩的店门没有被一下子推开。
钟神秀摸出匕首,轻轻一挑一拨,将门闩滑开。
跟着,店门大开。
一道身形因为用力过猛,收不住脚,就要向前栽倒。
钟神秀心静如水,身形却是忽然暴起。
左掌自后向前,一把捂住对方口鼻。
手臂发力,紧紧勒住对方,向后猛拉。
至于右手匕首,则是凭感觉对着其下腹狠狠刺下。
刀刃撕裂衣物的轻微“嗤啦”声,以及金属锐器切入皮肉,划开肌体的独特声响,在屋内轻轻响起。
一股温热的黏稠液体,瞬间喷涌而出,将他握着匕首的右手打湿。
一击得手,钟神秀匕首没有抽出,而是顺势上挑,将伤口扩大。
来人身体猛地一僵,基于本能而作出的挣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身子象是被抽去了所有骨头一般,软软地就要向下滑倒。
十指无力松开,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药材,噼啪掉落在地。
钟神秀没有丝毫松懈,左手反而越发用力,避免对方在断气之前发出最后的声响。
全程或许连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
陈立方才刚来得及重新将店门掩好合上。
感受着怀中身体重量越来越沉,再无任何动静,彻底瘫软。
钟神秀这才缓缓松开左手,将匕首抽出,轻轻一抖,甩净上面的血珠。
从头到尾,对方只来得及模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旁观着这些,陈立神情与心情一般,皆是复杂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