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王二柱媳妇扶着门框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刘组长，我家男人病着，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哪有钱买猪崽？
就算买来了，饲料也供不起啊，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就是啊，养猪可不是养鸡鸭，那是天天要吃的活物，一顿都不能断。
咱们渔民靠湖吃饭，平日里捕鱼种菜，勉强能糊口，哪有多馀的功夫和粮食养猪？”
“这政策也太不合理了，不管各家的实际情况，一刀切要养两头猪，根本不现实！”
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内核的不满都集中在“猪食”上。
在这个一穷二白、粮食紧缺的年代，每家每户的口粮都要精打细算，能勉强吃饱就已是不易，要匀出粮食来喂猪，简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猪不仅要吃粮食，还需要大量的青饲料，虽然湖边野草多，但要供应两头猪的食量，每天光是打猪草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对于本来就忙碌的村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刘建国看着情绪激动的村民，脸上满是为难，不停地搓着手：
“大家的难处我都懂，我也不想逼大家。
可这是区里的硬指标，是政治任务，我也没办法啊！上头说了，养猪积肥是为了更好的增产，让土地产出更多了粮食，让大家有更好的生活，这是人人有责，必须完成。”
小王干事也跟着劝道：“各位乡亲，养猪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猪多肥多，肥多粮多，到时候大家的菜地也能用上好肥料，粮食产量能提高。
而且肥猪出栏后，食品站会统一收购，还能给大家带来一笔收入，改善生活啊。”
“收入？”李老憨嗤笑一声，“先不说能不能把猪养活，光是饲料的开销就够我们受的了，说不定还没等到出栏，家里就先断粮了！”
“就是，这猪要是闹个病什么的，死了就是血本无归，我们可赔不起！”
村民们的抵触情绪丝毫没有缓解，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春桃停下了晾衣的动作，担忧地看着沉知言；夏荷和秋菊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站在一旁，脸上满是不安。
她们都知道，沉知言作为模范户，平时也都积极配合互助组的工作，组织既然来人做工作让他带头，他大概率会上。
可养猪的难处，她们心里也清楚得很。
沉知言坐在石桌旁，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村民们的抱怨和刘建国的为难。
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着：空间里的粮食堆积如山，莫说两头猪，就是二十头、五十头，他也有足够的饲料养活。
可“露富”是乱世安身的第一大忌，他若是轻易应下，还把猪养得膘肥体壮，难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他的饲料从何而来？家里的粮食为何如此充足？
更何况，村民们的抵触情绪如此强烈，内核问题在于猪食短缺。
他若是带头养猪，却不能解决饲料的问题，不仅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还可能激化矛盾。
但若是直接拒绝，那自己上岸以来做的这些表面工作就容易功亏一篑，白费了，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家的安稳日子。
刘建国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沉知言身上，带着期盼和为难：“沉同志，大家的难处我都记着，可任务还是要完成。
你现在可是咱们渔业互助组的主心骨，你要是能带头，其他人说不定也能跟着响应。你看……”
沉知言放下茶碗，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语气诚恳：
“刘组长，王干事，组织信任我，我心里感激。
可养猪这事儿，确实不是小事。我家就我一个男劳力，带着三个妹子，平日里捕鱼种菜，勉强能维持生计。
若是再添两头猪，光是每天的猪食、清理猪圈，就要耗费大量的功夫，怕是会眈误了捕鱼和种地的活计。
而且，这猪崽的钱、搭猪圈的材料、饲料的来源，都是实实在在的难题。
我们刚搬到这里没多久，底子薄，实在怕担不起这个示范的重任啊。”
他的话合情合理，既表达了对组织的尊重，又道出了自家的实际困难，让刘建国一时语塞，只能无奈地叹气。
村民们见沉知言也推辞了，情绪更加强烈，纷纷表示若是沉知言这样条件好的都养不了，他们就更养不了了。
刘建国见状，知道今天再谈也不会有结果，只能无奈地说：
“既然这样，那大家先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开会商量。
沉同志，你也再考虑考虑，组织上真的很需要你带好这个头啊。”
说完，他便带着小王干事，在村民们的议论声中，匆匆离开了沉家小院。村民们也陆续散去，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愁容，嘴里还在念叨着养猪的难处。
院门关上，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那份悠闲惬意的氛围，却被刚才的风波搅得荡然无存。
春桃走到沉知言身边，轻声道：“先生，这下可怎么办？组织上催得紧，村民们又都不愿意，这养猪的任务，怕是推不掉啊。”
夏荷也皱着眉：“先生，就算要养，饲料也是个大问题，我们总不能真的把粮食省下来喂猪吧？”
秋菊小声说：“而且养猪好臭啊，会把咱们干净的院子弄得脏兮兮的，还有好多苍蝇蚊子。”
沉知言看着三个丫头担忧的脸庞，心中一阵温暖。他站起身，走到香樟树下，抬手拂过嫩绿的叶片，目光望向院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风轻轻吹来，带着水汽和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思索。
他知道，这个年代，个人的意愿终究要服从于组织的安排。这养猪任务是硬指标，推是推不掉的。
村民们的抵触，根源在于猪食短缺和精力不足。
若是他能找到解决饲料的办法，既不占用自家的口粮，又能带动村民们一起完成任务，或许就能化解这场危机。
而且，带头养猪，虽然会多些麻烦，却也能给自家带来好处。
猪粪是极好的肥料，用在菜地里，来年的蔬菜肯定能长得更旺盛；
肥猪出栏后，不仅能得到一笔收入，还能在组织里留下顾全大局的好名声，这对于他们在渔村立足，安稳度日，有着很大的帮助。
只是，如何既不露富，又能解决饲料问题，还能带动村民，这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沉知言的目光落在湖边的芦苇荡和水中的水草上，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