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满16岁的沉知言,领着三个未成年的小丫头,在乱世中求生存,这一刻总算在湖东高坡立稳了脚跟。
有政府组织的渔民互助组的庇护让日子多了层保障,独门独户的小院又护得住隐私,既能随时出湖捕鱼讨生活,又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份踏实,是沉知言刚穿越来,历经乱世时过的日子,所不能想的。
沉知言望着崭新的红砖房,心里早有盘算:等日后公社通了水电,有了电灯、自来水,再配上这宽敞的屋子、便利的码头和肥沃的菜地,日子未必比前世差——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安稳生活。
新房晾了七日,墙体内的湿气散得干干净净,入伙置家具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他心里门儿清,这年代崇尚“越穷越光荣”,他一个受政府帮扶、贷着款建房的年轻渔民,若是过得太张扬,难免招来是非。
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家具要够?、够普通,既要符合“进步青年”的勤俭形象,又不能引人嫉妒。
隔天一早,沉知言揣着卖鱼攒的零钱和贷款结馀,领着春桃、夏荷、秋菊往常德城外的旧货木器市场去。
这里没有崭新的物件,满是经岁月打磨的旧家具,木料混着桐油的质朴气味扑面而来,来往都是置办家当的普通市民和工人,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又接地气。
沉知言目标明确,专挑实用耐造的款式。
一眼就看中了四张松木架子床,床板厚实,榫卯结构严丝合缝,只是漆色斑驳、边角有些磨损,却胜在牢固。
“老板,四张床怎么卖?”
“一张八块,四张三十块,一分不还价!”老板拍着床板,底气十足。
沉知言俯身摸了摸床板,纹理扎实,价格也在预算内,当即点头:“行,要了。”
接着又选了两个樟木箱子,虽已褪色,但樟木的清香还在,能防虫蛀,存放衣物再合适不过,而且比衣柜便宜,每个只要四块钱。
“先生,不买个衣柜吗?”夏荷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姑娘家总盼着能把衣裳挂得整整齐齐。
沉知言低声解释:“箱子实惠还省地方,先用着,等日后日子宽裕了,再给你们添衣柜。”夏荷懂事地点头,不再多言。
桌子选了张厚重的旧方桌,桌面满是深浅不一的划痕,却是岁月留下的实在,腿脚稳当,足够四人围坐吃饭议事;
再配四条长条凳,外加六把靠背竹椅,算是给“主位”留了点小优待,总共花了十二块。
“先生,添个碗柜吧?”春桃提议,“碗筷放外面容易落灰,不干净。”
沉知言想了想确实需要,最后挑了个最简单的竹制碗架,花了三块钱。
从头到尾,他没买任何装饰物件,连一面小镜子都没要,只求实用、普通。
算下来,置办这些基本家具才花了不到六十块,全用的是近日卖鱼的收入,没动空间里的一分钱——他要让这笔花费显得合情合理,不引人怀疑。
回去时雇了辆板车,把家具拉回渔村。空荡荡的白墙屋里摆上这些旧家具,更显得“清贫”:
四张床、两个箱子分放进两个房子的四间卧室里,三个丫头渐渐长大,分房睡既方便,也能避开渔村里的闲言碎语;
方桌、板凳、竹椅和碗架全摆在堂屋和厨房,往后四人还是一起开火,热热闹闹过日子。
墙上光秃秃的,地面是夯实碎石整平的水泥地,虽干净平整,却更衬得屋里简陋。
“先生,屋里是不是太空了?”秋菊踮着脚打量,她想象中的新家,该是热热闹闹、满满当当的。
沉知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意味深长:“简单点好,打扫省事,也省心。
咱们刚上岸还欠着政府贷款,要是布置得太好,别人会觉得咱们日子过得太滋润,容易招闲话。
家具够用就行,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心里踏实比啥都强。”
春桃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接口道:“小妹,先生说得对。
咱们能有红砖瓦房遮风挡雨,已经比在船上漂泊强太多了。
家具能慢慢添,日子能慢慢过,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心里安稳就好。”
夏荷也笑着说:“明天我去扯几尺最便宜的粗布做窗帘,再找些旧报纸糊墙,屋里就能亮堂温馨些。”
沉知言赞许地看了她们一眼,三个丫头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也越来越懂事,这样的养成,让他心里有滋有味的。
接下来几日,又添置了必需的床上用品和厨具。床上每人一条厚实棉絮褥子、一条粗布床单、一条干净棉被,没有绣花绸缎,是最普通的农家样式,却足够暖和;
厨房里,铁锅在这年代是稀罕货,沉知言动了空间里的大洋,一次性买了五口,多馀的收进空间,只拿出一口常用,再添上粗陶钵子、两套碗筷、菜刀、砍刀、砧板和油盐酱醋,满满当当摆了一墙角,虽简陋,却透着浓浓的烟火气。
入伙那天,刘建国和王大海特意赶来道贺。一进门看到屋里的陈设,刘建国忍不住拍了拍沉知言的肩膀,赞许道:
“沉同志,好样的!你这房子打理的非常好,
勤俭持家、不铺张浪费,这才是好好过日子的态度,比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强多了,你这个榜样做得真到位!”
互助组的渔民们也陆续来串门,有的带一把青菜,有的送几个鸡蛋,算是贺礼。
看到屋里的光景,大家眼神里多了几分理解和亲切:“沉家小子会过日子,家具旧是旧了点,但结实耐用,实在!”
“刚上岸还欠着贷款,能置办这些就不错了,日子慢慢过总会好起来的!”那些原本带着羡慕甚至嫉妒的人,见这“家徒四壁”的模样,又想起他还欠着200块贷款,心里的不平渐渐消散,看向他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送走客人,夜幕降临。沉知言插上杉木大门,屋内点起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温柔笼罩着简陋的家具,透出前所未有的安宁。
春桃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青椒炒肉的香辣、黄焖草鱼的鲜香、水煮空心菜的清爽、蛋花汤的温润,香气混着新木和石灰的味道,弥漫在小屋里,米饭的香气更是扑鼻。
四人围坐在旧方桌前,就着煤油灯吃饭。灯光跳跃,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秋菊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辣得抿了抿嘴,却满足地叹气:
“先生,大姐,二姐,虽然家里空空的,但我觉得好暖和、好安心,这是我长这么大最踏实的一天。”
夏荷给她夹了块鱼,柔声说:“因为这是咱们真正的家呀,以后再也不用在船上漂泊了。”
春桃望着跳跃的灯花,轻声问:“先生,荒岛那个家,就空在那儿了吗?”
沉知言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荒岛的草木、溪流和茅屋。
他轻轻叹气,语气里有怅然,更有对未来的期许:“那里是咱们的根,永远都在。但这里,是咱们新的家,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煤油灯的光映着四人的笑脸,小屋里的烟火气,成了这年代最安稳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