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一沉,嗓音微微发紧:“君侯莫不是忘了,我们约定的期限,如今已经过去一月,明年六月便是我离开之时。”
他究竟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如今竟不愿放她走了。
裴砚之扳过她的肩膀,水温已经渐渐转凉,意味悠长道:“你好好想想,在这世道,你确定你出门在外,不会受到压迫,甚至是欺辱?”
“蝼蚁还尚且偷生,何况是小小女子?”
纪姝别过头,不愿看他,或许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现在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
她抿了抿不再说话。
见她面有愠色,裴砚之将她轻轻拢在怀里,“好了,我先出去,水快凉了,你洗完也快些出来。”
纪姝低低地应了一声。
翌日。
纪姝歇在文心阁西苑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座府邸。
二房内院,宋云舒将手里的物件齐齐扔了出去,眼底满是不忿之色。
那纪姝不过是有几分颜色,便让大哥对他屡屡破例不说,如今竟还打破了裴家百年来的规矩。
她凭什么!
凭什么!
妙音浑身颤斗着跪在地上,自打宋氏知晓君侯带回来的女子后,她便开始喜怒不定,尤其是上回在福寿苑被老夫人斥责之后。
回来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自那后,使君便也再也没有踏入玉兰阁,下面的人纷纷都在猜测二夫人多半是做了什么惹得使君和老夫人不喜。
更何况她至今膝下并无子嗣,往后是个什么光景还尚未可知。
宋云舒以脚尖轻轻抬起妙音的下巴,紧盯着她这张俏脸,冷声问:“你说,纪姝凭什么,凭什么一来就让老夫人另眼相待,又让大哥对她如此宠爱?”
妙音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底一片赤红的珠子,心头一惊,联想到这些时日的种种,心底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双手通红,上面还有点点水泡,是先前被罚端着滚滚开水跪了两个时辰留下的痕迹。
她忍着手上与膝盖的疼痛,低声道:“婢子不知,但君侯如此宠爱纪娘子,想必后院马上就要进人了!”
这才是真正让宋氏嫉恨的地方,她原以为自己能远远看着他就好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打胜仗归来,以往每次回来,见到他时,都是面色温和,带回来的礼物都是紧着老夫人和她挑。
自己偶尔还能跟他说上两句话,就凭着这仅仅几句话,她已经知足。
她心中有数,自己只是他的弟媳,一步也不能逾越,可谁知——
这次回来一切都变了,不仅带回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打破祖制。
这让她如何不去想,甚至每夜躺在床上,都悔恨得双眼流泪,为什么当初嫁得不是裴砚之,而是裴颂。
犹记得嫁到裴府的第二年,头一年的时候她跟裴颂也还算是蜜里调油,只是第二年,她发现他几次三番出去游玩,一出去便是整整好几日。
好奇心作崇,她便偷偷乘坐着马车跟了上去。
起初见他和一些兄弟在一起喝酒,还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可谁知接下来的一幕,令她乍然失色。
酒后的裴颂并未回府,反而和一名女子举止亲密,待她看清那女子的面目时,更是让她险些失声。
那女子甚至都不是旁人,而是他书院中挚友之妹。
那一幕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回到府后,她便一病不起。
她明白,这是心病,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的男人,原来出了这个大门后,竟是如此浪荡不堪。
从此以后她便再也不想让裴颂进她的身。
也就是在那一年,裴砚之打完胜仗,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威名赫赫的燕州王,裴砚之。
她没想到这样的男人,后院竟然无一个姬妾,甚至顾氏死后,他仍为了顾氏一直守节,再无女色近身。
可如今,可如今——
“啊——”
她一脚踢开了妙音,妙音捂着胸口,唇角渗出血丝,却仍然不敢求饶。
宋云舒冷眼看着她畏缩的模样,讥讽一笑,“你怎么不敢求使君给你一个名分,你不是将身子都给了他吗?”
她上前两步死死掐住妙音的脖颈,“还是说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玩意,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玩意。”
妙音脸色涨红,嘴里断断续续道:“是……是奴婢错了……不该对使君产生了不该有的念想……”
宋云舒丢开手,看着手上沾染了丝她口上的鲜血,轻嗤了声,“你们这等下贱之人,旁人随随便便给点东西,你们就象那恶狗扑食般涌了上来。”
“你们却不知,丢给你们的东西正是别人不要的,你们还当个宝儿……”
说完,神情一变,抚着手腕上玉镯,那是初见时他赠的见面礼。
眼神迷离,低声呢喃道:“但他不一样……”
视线缓缓地转移到地上的捂着胸口的妙音,语气意味不明道:“要想让我放过你可以,甚至你的奴籍我甚至都可以给你。”
“但——你要为本夫人做一件事。”
妙音慌忙跪下,如果能出府,不受这非人的折磨,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去查,把纪姝在茺州时的一切都给本夫人查得一清二楚,记住了,不要让旁人知晓。”
妙音急忙地点点头,宋云舒所谓地瞒着府里的人,便是使君了。
……
纪姝醒来后,屋内寂静无声,她伸手摸了摸身侧,早已没了温度,想必那人早已走了。
刚一起床,小腹一阵坠胀,整个腰肢都透着酸软无力。
踏入净室,果然里裤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推迟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月事来了。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疼痛难忍,从茺州到燕州一路奔波,风餐露宿。
到了燕州后,时常大喜大悲,月事竟推迟了这般久,只是走动这几步,便感觉到后背浸湿冷汗。
春枝听到动静,推门进来便是女郎躬着身子难受得模样,纪姝嘴唇苍白道:“枝儿,快拿月事带过来……”
她一愣,急忙小跑出去,西苑并未备此物,还得跑到东苑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