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垂眸凝视着她一双桃花眼,不动声色问:“你很羡慕这样的日子?还是羡慕你父亲不纳妾?”
虽然才短短认识不过两月,但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一种感觉,纪姝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大相同。
读书,制香,做生意,种种事迹都表明她是一个极其不愿意依附于男人的女子。
徜若她没有遇见自己的话,茺州没有城破的话,想必她一定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纪姝没有任何掩饰的点点头,目光落在碗中,道:“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你们压根就不会想过一个妻子,如何能愿意跟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更何况还是之前夜夜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枕边人?”
“可自古以来,便都是如此,无一例外!”裴砚之语气依旧温和。
纪姝抬眸看向他,将碗筷放下,认真的注视着他的眸子,“所以我不愿意,我只要一想到我的丈夫和别的女子在那张床上颠鸾倒凤,我恨不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徜若有一天我知晓……”她的声音极轻,“我会亲自杀了他。”
直到此刻,裴砚之才终于清楚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住进山水居的原因。
这般性子,这般决绝!
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纪姝几眼,直看得纪姝一阵莫名,才低声道:“我明白了。”
纪姝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你明白什么了?”
裴砚之但笑不语。
文兴伯魏府。
魏子明回到府中之后,越想越是不对劲,在南顺街碰到纪姝还可以解释一番,但是又恰巧碰到燕侯。
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想到马车内那双绣花鞋,魏子明心头一沉,莫不是里面那人真的是她?
门口传来叩响声:“郎君,耿二回来了!”
“进来!”
耿二进了书房后,魏子明抬眸看向他,“如何了?可有瞧清那女子的面容?”
自从他察觉到里面的女子是纪姝后,便一直让耿二一路尾随,就是想要看清楚里面那人是谁?
耿二躬身作揖行礼,起身后,方道:“郎君,属下一路跟到了侯府门前,不敢再靠近,并未瞧清女子的面貌。”
魏子明神情不耐,怎么可能看不清,扬声质问:“为何没看清?”
“燕侯一路将那女子抱进去……”
“什么?”魏子明倏然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心里那一股子隐约的预感愈发的强烈。
转身追问他:“可还有什么线索?”
耿二凝眸沉吟,“不过属下还发现了一件事。”
“说。”
“根据裴府的下人说,燕侯前些日子回来时,那女子是从茺州带回来的。”
哪怕心中早有猜测,但这消息被证实仍如惊雷炸响,震得魏子明一时难以接受。
他艰难地吞了吞唾沫,他闭了闭眼问道:“那世子呢,这些时日可在府中?”
“这……属下并不清楚,怕打草惊蛇,属下就先回府了。”
“好,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是。”
魏子明瘫坐在椅子上,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能攀上燕侯,他完全不能想象。
燕侯是何等的人物,竟然也能被她的皮囊所惑,还是说他们早在茺州时,纪姝就一边勾着行简一边暗地里早就和他的父亲不清不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何燕侯不允行简退婚,这婚不是不能退,而是一旦退了婚,裴行简便要娶纪姝过门。
到那时,东窗事发,父子之间必然反目成仇。
他扶额低喘,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直跳,想到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幕,他甚至是有些嫉妒。
嫉妒没有裴行简那般耀眼的身世,没有燕侯的权势,她就算有心攀附,自己从来不在她的选择之内。
他不禁想到白日在南顺街,燕侯有意无意的一瞥,他是在警告他吗?叫他不要把心思动到她的身上。
魏子明怒极,一拳捶在书案上,朝着外面唤道:“来人!”
耿大从外面进来,躬身站在一旁,魏子明看着这两兄弟,眼底的阴郁汹涌一片。
他道:“去查,将燕侯和那女子的过往,给我查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
耿大闻言一顿,随后抱拳应了声是,这才退了出去。
屋子里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再无其他,良久后,他重重地往后一靠,指节攥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苦笑一声,就算查到什么又能如何?难道他能直接跟行简说,还是主能亲手戳破这层遮掩?
都不能,魏家需要这门婚事,奠定在燕州的地位,而他更是需要裴家这棵大树。
只是他的心告诉他,他心有不甘!
用过晚膳后,书房的公务还未处理完,裴砚之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我先去书房,晚点在过来找你。”
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纪姝垂眸不语,裴砚之低笑一声负手出了门。
下人入内收拾桌子,春枝进来后冲着纪姝轻点头,她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人走后,她压低声音问道:“如何?这府里可有让你熬药的地方?”
这时怜儿也进来,纪姝便招了招手,春枝细细想了下,“有倒是有,只是得想个法子找个借口,说这是常年给您用的补药!”
纪姝轻轻蹙眉,“这好办,明日你请郎中过来号个脉,只说需开几副温补的方子调理身子,便无事。”
怜儿咬了咬下唇,终是没敢说,女郎这几次都触碰到了君侯的逆鳞,这要是被发现可如何是好。
但女郎一旦决定好的事情,便无人敢阻拦,思及此,便没敢开口。
窗外夜凉如水,纪姝梳洗完,坐在窗户边纳凉吹干头发。
裴砚之推门进来时,正见昏暗的烛光下落在她的玉容上,衬得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愈发细润如脂。
她垂首看着手里的书,姿态慵懒,只着一件素纱襦裙,螓首蛾眉。
当真是丹唇列素齿,窈窕神女颜!
明明这是他三十多年的住所,但好似她只是住进来的第一晚,房中气息便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