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纪委人员,一个年轻的干部,脸色煞白地靠在墙边,手脚冰凉。
他知道,如果陈岩石死在这里,死在纪委看管期间,这将是一场何等恐怖的政治风暴。
“这里条件不够!必须马上转院!”主治医生一边指挥着护士进行心肺复苏,一边果断下令,“立刻联系市第一人民医院!开通绿色信道!快!”
……
救护车鸣笛声,在京州大道上响起。
京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逼近的气息。
当陈岩石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时,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嘴唇紫绀,面如死灰。
“心跳停了!”
推着平车一路狂奔的护士,发出惊恐的喊声。
早已等侯在此的急诊科主任,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专家,立刻接手指挥。
“马上进行胸外按压!频率一百二!”
“气管插管!准备呼吸机!”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抢救室里,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战场。
医生和护士们围绕着那具了无生气的身体,与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搏斗。
“除颤仪!准备除颤!”主任吼道。
一个护士迅速推来机器,熟练地在电极板上涂满导电胶。
“充电!二百焦耳!”
“所有人离开!”
随着主任一声令下,两块电极板重重地按在了陈岩石的胸口。
“砰!”
陈岩石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然后又重重地摔回床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
那条狂乱的波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成了一条毫无起伏的,冰冷的直线。
“没有恢复!”
“继续按压!”主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利多卡因,一百毫克!静推!”
“再来一次!三百焦耳!”
“所有人离开!”
“砰!”
又一次剧烈的电击。
陈岩石的身体再次弹起,落下。
屏幕上,那条直线,连一丝微弱的波动都没有出现。
抢救室里,只剩下胸外按压发出的,沉闷而又有节奏的咯吱声,和呼吸机单调的呼哧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汗水,湿透了每一位医护人员的后背。
“主任,已经半个小时了。”一个年轻医生声音干涩地提醒。
主任看了一眼监护仪上那条纹丝不动的直线,又伸手探了探陈岩石颈动脉的搏动,最后,他用手电照了照陈岩石那早已散大的瞳孔。
一片死寂。
他缓缓地直起身,眼神里满是无力和疲惫。
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摘下口罩,对着周围的医护人员,轻轻地摇了摇头。
“停止抢救。”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持续的按压声停了下来,呼吸机也被关掉。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
抢救室的主任,走到墙边那个脸色惨白的纪委干部面前,沉痛地说道:“我们尽力了。”
“突发大面积脑干出血,合并急性心肌梗死。”主治医生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无力感,“送来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我们……尽力了。”
这是医学上的术语。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活活气死的。
极度的情绪波动,引发了血压的瞬间爆表,脆弱的脑血管和不堪重负的心脏,同时崩溃,神仙难救。
“病人,于中午十一点十七分,临床死亡。”
纪委带头干部,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斗。
“立刻封存所有病历、抢救记录!所有参与抢救的医护人员,全部封口!任何人,不许向外界透露一个字!”
……
汉东省纪委大院。
书记办公室里,田国富正端着茶杯,思考着怎么处理陈岩石这个烫手山芋。
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他秘书急促到变调的声音。
“田书记……不好了……陈岩石……死了!”
“啪!”
田国富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在昂贵的地毯上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沉稳和儒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惊恐的错愕。
死了?
怎么就死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纪委手上,就这么死了?
田国富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心疼陈岩石,那个老顽固,死不足惜。
他怕的是,陈岩石死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死在了他田国富的手里!
舆论刚刚把陈岩石批倒批臭,现在人就死了。
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是纪委严刑逼供?还是屈打成招?
是他田国富为了迎合舆论,为了尽快结案,对一个有功绩的老革命下了死手?
祁同伟!
这个名字,第一时间就从田国富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他瞬间明白了。
从周富仁跪在公安厅门口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个连环计。
祁同伟根本不是想把陈岩石送进监狱,他是要他的命!
他用舆论做刀,把他田国富当成了那个握刀的人!
现在,刀子捅进去了,人死了。
握着刀的田国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这要是被有心人做文章,他田国富的政治生涯,就算走到头了。
甚至可能要背上一个天大的处分。
“岂有此理!”
田国富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被当枪使了。
被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靠女人上位的祁同伟,耍得团团转。
但他没有时间愤怒。
当务之急,是立刻止损,是把这口足以压垮他的黑锅,甩出去!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了一个内线。
“让纪检监察三室的郑力,立刻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五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面色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地走进了田国富的办公室。
他就是负责陈岩石案子的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