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兰恶毒的咒骂,砸入赵昊的耳朵里。
他没有回骂。
跟这种人争辩,拉低身价且无意义。
他只是将肩上那的麻袋缓缓放了下来,
麻袋砸在雪地上发出的闷响,让张桂兰和赵秀都退了一步。
“怎么?被我说中了,想动手啊?”
张桂兰见赵昊放下东西,非但不怕,反而更加来劲,
她拍著大腿,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来啊!”
“你个没爹养的小杂种,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今天就躺这儿不走了!”
她这么一嚷,旁边几户人家的门被推开,探出几个看热闹的脑袋。
风雪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赵满囤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男人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旧棉衣,
敞着怀,露著里面黑乎乎的棉花,一脸的横肉,正是张桂兰的女婿,李狗子。
“娘,嚎啥呢?”
李狗子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看见浑身是血的赵昊和他脚边的麻袋。
“狗子你来得正好!”
张桂兰有了主心骨,指著赵昊的鼻子骂道,
“你看看这个小畜生,在外面跟野狗抢食打了一身血回来,还敢跟我横!”
“我不过是说了他娘几句,他就要动手打我!”
李狗子早就看赵昊不顺眼,
尤其是去年在河边没能占到赵春燕的便宜,一直让他心里憋着火。
这会儿见赵昊一副狼狈模样,新仇旧恨一起冒了出来。
他斜着眼上下打量赵昊,一口浓痰吐在赵昊脚前的雪地上。
“小笔崽子,几天不见,长本事了啊?”
李狗子晃着膀子走到赵昊面前,个头比赵昊高出一大截,
他伸手就去抓赵昊的衣领,
“听说你小子昨天把王老四给打了?”
“胆儿肥了啊!”
“连四哥都敢动?今天也让老子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赵昊没有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领子。
李狗子见他不动,以为他怕了,脸上的得意更甚。
他手上加力,想把赵昊提起来。
可就在他发力的那一瞬间,赵昊动了。
赵昊没有去掰他的手,而是身体向下一沉,
同时右腿的膝盖狠狠向上提起,正中李狗子的小腹!
“唔!”
李狗子脸上的肌肉扭曲,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抓着赵昊衣领的手一下子松开,整个人弓了下去。
赵昊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他左手一把揪住李狗子向下弯的头发,
右臂横著勒住李狗子的脖子,
拖着他庞大的身躯,大步流星地朝着旁边赵满囤家的土墙就撞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
李狗子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坚硬的土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土。
“啊——”
李狗子发出短促而痛苦的叫喊,人都懵了。
“你刚才,想动我?”
赵昊手臂收得更紧,将李狗子的脖子死死地卡在自己的臂弯里,
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头,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李狗子被勒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手脚并用地乱蹬,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杀人啦!赵昊杀人啦!”
张桂兰和赵秀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尖利的叫声,疯了一样扑上来。
“你个天杀的!快放开我女婿!”
张桂兰的指甲又长又尖,照着赵昊的脸就抓了过来。
赵秀也抱着赵昊的胳膊,又抓又咬。
赵昊根本不理会她们,他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控制李狗子身上。
因为动作太大,他左臂上那道被猞猁牙齿洞穿的伤口再次崩裂,
鲜血浸透了新缠上的布条,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滴滴地落在雪地上,格外刺眼。
他没有躲闪,只是扭过头,用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扫了一眼扑在他身上的两个女人。
张桂兰和赵秀的动作僵住。
她们被那九幽般的目光盯的心里发毛。
张桂兰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开始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杀人啦!”
“没天理了啊!”
“赵家的孤儿要杀人了啊!”
“我们好心收留他们孤儿寡母,现在他还要杀我的女婿”啊!”
“乡亲们快来看啊!”
她的哭嚎很尖锐,
很快,村口的老槐树下就围拢了十几个村民,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那不是赵满囤家的女婿李狗子吗?怎么被赵昊给按墙上了?”
“赵昊这小子,浑身是血,看着好吓人,什么时候他胆子这么大了?”
“嗨,还不是被逼的。
刚才张桂兰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连人家快死的娘都骂,换谁谁受得了?”
“就是,李狗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去年还堵过春燕丫头,这家人,坏到根了。”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让场中的人听见。
张桂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哭嚎声却更大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张桂兰,你别在这儿撒泼打滚了。”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蓝色棉布罩衣,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她约莫十七八岁,脸蛋被风吹得有些红,双眼清澈明亮。
是首富家的女儿,苏婉。
她在镇上读过高中,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
苏婉走到场中,看了一眼被按在墙上,脸已憋成紫色的李狗子,和浑身是血的赵昊。
她对着张桂兰,继续说:
“刚才你站在这儿骂了什么,我们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秀兰婶是痨病鬼,活不长了,晦气。”
“还说春燕姐的闲话,这些话,你敢当着大伙儿的面再说一遍吗?”
张桂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苏婉,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苏婉转身道:
“还有你,李狗子。”
“去年夏天,你在河边堵著赵春燕,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要不要我替你跟大伙儿说道说道?”
“欺负自家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
李狗子被赵昊勒得几乎窒息,
他听见了苏婉的话,想反驳,却只能发出“呵…呵…”声,
眼白已开始上翻,手脚的挣扎也渐渐微弱下去。
围观的村民们发出一阵哗然。
这些事他们大多有所耳闻,但被苏婉这个首富女儿当众点破,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仅有的几道同情弱者张桂兰的视线,也转换成了鄙夷。
可他们再看向赵昊时,那鄙夷又变成了惊惧。
因为赵昊在听完苏婉的话后,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手臂上的肌肉再次绷紧。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