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这张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文书,江河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连带着受伤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书揣进怀里,不再看那对无情的父母一眼。
对着族长和里正再次躬身一礼,然后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了屋里。
江泽、江源、赵穗等一众儿女、儿媳及孙子、孙女,有些无措地跟在他的后面,每个人的面上都神色各异,眼中皆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对爷奶言听计从的渣爹,今天竟然真的跟老宅断了亲了,而且还断得这么正式,这么彻底!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以后能有好日子过了?
不自觉的,几个人的脸上竟然全都闪露出了一丝喜意。
只是很快,江泽就想到他们家刚刚被抢走的那两袋粮食,面色一下就变得苦了起来。
那可是他们家仅剩下的一百多斤口粮,现在全被二叔二婶给搬走了,接下来他们一家十口可该怎么活哟。
“爹,爹你等等!”
“刚刚爷奶和二叔二婶把咱家最后一点儿粮食全都给抢走了,咱得想办法要回来啊”
没有办法,江泽只得大著胆子开口朝着已经进了屋的老爹呼喊提醒。
屋里的江河还没什么动静,院外拿着断亲文书满眼欢喜的江老头与江老太听到江泽的话,全都不满的朝江泽这边瞪了过来。
非但没有半点儿要归还粮食的意思,甚至还想要对江泽这个不孝孙破口大骂。
他们凭本事抢来的粮食,为什么要还?
再说,那可是他们两家断亲之前,江河那个不孝子答就给他们的养老粮,就算是江河一家要闹,当着族长与里正的面,他们老两口也有理。
“罢了,那两袋粮食咱不要了,就当是我江河最后一次尽孝了!”
不多时,屋里传来江河满是落寞的声音,似乎还在为断亲的事情伤心难过。
而事实上,江河正在屋里清点他刚刚签到所得的那些物资,脸上正喜笑颜开,高兴得不得了。
至于被老宅抢走的那两袋粮食,他早就已经有些看不上了。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却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老宅那帮白眼狼。
江河已然打定主意,过两天待断亲的风波平息下来后,他就去老宅把这些年该讨的债全都讨回来。
只是现在,他还要摆好自己愚孝的人设,可不能让外面那些人看出了什么端倪。
果然。
听到江河的决定,院子里还没有离开的老族长、里正及诸多村民,脸上全都露出了一丝果然又是如此的表情。
心中一个劲儿的感叹,江河这家伙孝顺得脑子都傻掉了。我得书城 追最新璋劫
把家里仅剩下的那点儿口粮全都送给老宅,他就不想想自己家这十余张嘴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吗?
现在的年景可不怎么好,谁家都没有多余的粮食,这眼看着入冬在即,家里没有一点儿粮食打底,可是会饿死人的啊。
看看江家的那几个孩子,本来就够瘦的了,若是再没有了口粮,指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江泽、江源、赵穗、罗灵等人听到江河的决定,全都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门口,无声流泪。
他们也没想到,都已经断了亲了,老爹竟然还这么偏向老宅,那可是他们接下来一整年的口粮啊!
本来他们家的粮食就已经捉襟见肘,很难能熬得到年关。
可现在,老爹竟然一张嘴,就把所有的口粮全都给送出去了!
这这让他们以后可还怎么活啊!
难不成,爹还想着要把沫儿、娴儿给卖了吗?
“哼,算这个不孝子还没有完全丧了良心!老头子,咱们走!”
江老太得意的冷哼一声,拽著江老头趾高气昂的离开了江河家。
“行了行了,没事儿了,都散了吧!”
老族长冲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摆了摆手,把人全都给打发了去。
然后他又回头朝江河所在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又瞅了瞅瘫坐在地上全没了精气神的江泽等几个小的,不由轻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些都是江河自己做出的决定,他一个外人也插不上嘴。
更何况,真要论起来的话,江家在他们下河村,不过是个取了他们王家女的外姓,他这个老王家的族长,也懒得去管他们。
“走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活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跟咱没关系。”
同里正王冶山打了声招呼,老族长便拄著拐杖,在王治山的搀扶下缓步离开了。
一时间,原本还喧闹不已的残破小院儿,再度恢复之前的寂静。
只留下瘫坐在门前失魂落魄的江泽几人。
“三哥,接下来咱们可该怎么办啊,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就连盐罐、油罐也都被二叔二婶给抢走了,咱们以后吃什么啊”
“三哥,三嫂,我饿了”
“娘,三叔三婶,我也饿了”
“爹娘,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
江泽、罗灵还有赵穗三人大人还好些,饿著肚子还能挺一挺。
但是江源、江沫儿、江娴、江涛还有江夏、江琴六个小家伙,肚子一饿就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尤其江泽罗灵夫妇膝下的两个小女儿江夏与江琴,一个三岁,一个才两岁,她们可不管家里困不困难,肚子一饿,就嚷嚷着要东西吃。
可是他们家现在连半粒米都没有了,让江泽、罗灵上哪给他们弄吃的?
“泽哥儿,要不咱们再去舅舅家借些粮食回来?”罗灵心疼几个孩子,轻声向江泽说道。
江泽苦笑摇头:“没用的,自娘去后,爹从两位舅舅那里已经借过不少钱粮,可一次也没还过,两位舅妈和几位表兄早就已经对咱们一家有意见了,又怎么会再借粮给咱们?”
“况且,今年的光景不好,舅舅家也未必会有多余的粮食借给咱们,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们了。”
说这话时,江泽的眼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与羞愧。
不说两个舅舅家,就连大嫂还有罗灵的娘家,还有二哥、二姐他们家,全都被他们的老爹给搅得鸡飞狗跳,断无可能再借钱借粮给他们。
尤其是二姐江槐一家,这次老爹受伤“故去”,二姐、二姐夫甚至连面都没露一下,足见他们已经对老爹彻底死心,老死不相往来了。
还有二哥,若不是为了一个孝字,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这次老爹“亡故”,二哥都未必会从县里赶回来。
想想看,连自己的亲二姐、亲二哥,如今都与他们家的关系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左邻右舍就更不用说了。
一句话,他们的渣爹已经把他们所有能想到的所有后路,全都给走绝了。
现在,他们压根儿就想不到,还能从哪里再借来些粮食度过眼前的难关。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