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耿被烧死在了自家打铁铺里。
大白天发生命案,这不算是件小事。
更可况,王耿家也算镇上的中户,其老爹也才刚死没几天。
此事传出,顿时让街坊邻居们惊愕万分。
“王家二郎死了!”
“咋死的?”
“据说是不小心摔倒,掉进自家打铁铺的火炉了,都烧成灰了,那叫一个惨哩……”
“这么假的…?”
“千真万确。”
镇长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在震惊中一番询问,然后派人叫来镇长几名德高望重的乡绅。
镇长以及几名乡绅设了座。
赵秀张虎等人站着。
王家得知此事,也来人了,来者是王耿的大哥,王绪。
王绪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模样平平,此刻脸色沉重,“我弟到底怎么死的?”
镇长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几日镇上是接连出事,死了好些人,他这个做镇长的,心里也烦躁。
他已简单问过。
王耿是自己不慎摔倒,掉进火炉烧死的。
但经过问话,他也得知,几人是起了冲突的。
按道理说,双方都有责任。
不过死者为大,现如今责任自然在赵秀几人身上。
“赵老哥,当时近距离接触王耿的只有你,你说实话,你有没有犯浑,推了王耿?”
赵秀闻言面露哀色,老脸上皱纹斑斑,哀声道:
“少东家是个苦命孩子,我没能救出他,这事老汉有责任…”
“可镇长你说我推少东家,您这是把老汉摁在地上,狠狠往脸上抹屎啊……”
“老头子我年近古稀,近来又重病一场,这几日吃饭都是困难,您说我做这缺德事。”
说着,赵秀神情激动,颤巍巍起身:“我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
镇长见状一惊,连忙上前扶住。
赵秀年纪比在座的都大,要是死在这,他们几个名声也都臭了。
“哎呦……我的老哥,你这是作甚,我只是惯例问一问,又没说一定是你推得…”镇长辩解。
赵秀一脸哀容,摇了摇头。
“你就是不相信老头子,老汉我岁数大了,要是剩下几年,还被人指指点点,我倒不如趁早死了解脱……”
这时。
王耿的哥哥,王绪叹了口气,道:
“赵老伯的人品我信得过,我那弟弟败家,今日遭遇这祸事,这是命,镇长你不要为难赵老伯了……”
镇长顺坡下驴,看向张虎以及三名家丁,道:
“张虎,这事你们四个都有责任,得给王家一个交代,你说吧,怎么办。”
张虎闻言冷着脸,没有说话。
能怎么办,赔点钱呗,不然还能咋。
说白了,就是王家那兔崽子自作自受。
王绪看着张虎这不情愿的模样,冷冷道:“张虎,你很不乐意?”
赵秀此刻又掏出皱巴巴的钱袋,里头干瘪,只装了几十文钱,他愁声道:“镇长大人,王绪东家,老汉能力有限,不知,赔多少钱合适?”
镇长没接话,他看向王绪。
王绪作为家里的长子,虽未经营铁匠铺,但也见过铺子里的人。
赵秀是铺子里的老师傅,为人忠厚,做事扎实,多年勤勤恳恳,不久前还一顿操劳,累倒在了铺子里。
王耿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他放缓神色道:“赵老伯,你不必操心这事了,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吧。”
“是啊,赵老哥,你都这岁数了,反正又没动手,你就算了,好好回去歇着吧。”
镇长也及时安抚着。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张虎有些无奈。
年纪大就是好,这些人还担心赵老哥呢,可谁会知道,赵秀虽然年迈,但身子骨却强硬着呢。
说不准,那王耿就是被赵秀给弄倒,掉进火炉里的。
只是那会太混乱,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情况他自然不会说出来的。
至于自己,“赔钱就赔吧。”
最后,张虎勉强赔了一两银子。
至于三名家丁,交予王家自己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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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耿的死,最终归究为失足落火。
在镇长与三名乡绅的英明处置下,赵秀洗清了本就甚微的嫌疑。
傍晚,赵秀回到家里。
温玉梅端上饭菜,小声道,“爹,我听说,王家父子都出事了。”
赵秀叹气:“唉……人生无常,东家和少东家命苦,尤其是少东家,中午那会,掉进了自家铺子火炉子里,死了。”
温玉梅神色乖巧,双腿并拢,坐在下方的木板凳上。
经过这几日赵秀的循循劝导。
她终于放下“戒备”,没以往那么拘束了。
“爹,少东家是那个王耿吧,听张婶说,那人不咋地,还是个败家子,中午那会,我听邻里说,铺子里有人打架,还出了人命,可担心死我了。”
“哎,死者为大,少东家再怎么不对,如今都死了,也就不说了。”
赵秀吃着菜,慢慢咀嚼,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爹,既然王家父子都死了,那你以后就在家里休息吧,今天张婶给我介绍了个活,就在镇上。”
温玉梅知道,王家父子都死了,铁匠铺肯定开不下去了,赵秀年纪也大了,该享几年福了。
所以,她这几日都在努力找活。
赵秀闻言也没拒绝,问道:“啥活?”
“刘家菜园长人,一天八文钱,管吃,我和张婶都准备去呢。”
温玉梅看着赵秀,面露期许。
刘家是镇上最大的果农,有二十多亩地,做着蔬菜瓜果生意。
赵秀点头:“行,那你去试试,操心安全,要是不合适就回来。”
赵秀表示理解。
虽说现如今,他身上有近二十两的银子,足够他们好好吃大半年。
不过温玉梅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姑娘,没了夫君,在家里也闲不住,出去做点事也不无不可。
刘家的果园离镇子也不远。
约摸七八里地,没什么安全隐患,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其次,温玉梅不在家,他也能做更多的事。
听到赵秀答应。
温玉梅露出感激又欣喜的神色,甜甜道:“爹,我每天中午回来一趟,晚上应该是申时下工,也来得及做饭。”
赵秀摆摆手。
“我是老了,但还没到那地步,中午的饭你别操心,晚上早点回来就成。”
刘家的地在河滩,离镇子七八里,是不远,但中午要是专程回来一趟,给他做饭。
那太浪费时间与精力了,划不来。
更何况,他是会做饭的。
“爹……”
温玉梅还想争取,但看到赵秀的脸板了下来,她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家里钱和粮都不多了。
她必须要出去挣钱,补贴家用。
不然,她和赵秀都得饿肚子。
此事就这么定了。
翌日。
清晨。
温玉梅早早起来,熬了米粥,烙饼,旋即轻轻推开赵秀房门,放在木桌上,用碟子小心盖住,然后悄然离开。
这一切,赵秀自然是知道的。
他已是入品武者,耳清目明,感知能力远比普通人强,不过,他没有做出反应。
待温玉梅出门,同张婶一起去干活时,他才起了床。
赵秀穿了件单薄的衬衣,旋即走出了屋子。
清凉之气迎面而来,略微有些冷。
他开始修炼《元木纳灵呼吸法》。
他已然掌握了这门呼吸法,熟稔于心。
一吞一吐间,腹中迅速变得温热起来。
不一会。
他全身变得热气腾腾,小腹处仿佛有一团火焰,让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特定的“高温”之中。
赵秀气血沸腾,额头冒出一股白气,盘旋打转。
他明显感受到,这一刻,他全身的机能变得愈发强大。
一刻钟后。
呼……
赵秀停止了修行,他腰腹间愈发充实,精神斗擞,全身气血畅通。
不过,出了一身汗,贴着汗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知道,这是体内排出的毒素,类似于洗筋伐髓。
这也是呼吸法的玄妙珍贵之处。
武道一途,强健的身体是根本,而呼吸法吸纳天地精华,洗涤肉身,补充气血,让武者的五脏六腑,甚至每一寸毛发都变得强盛。
对他而言,这次与沉毅的交换并不亏。
当然,沉毅可能也是赚的。
他不清楚,对方为何看上了“太极”。
但沉毅身为广翎宗弟子,眼界肯定不低,看上的东西自然是有用的。
“想那么多也没用,老头我啊,该洗个澡进城咯。”
赵秀准备进城,卖掉入品的匕首,凑够办铁匠铺的激活资金。
张虎已经找好了地,在着手修建铺子,约摸十天半个月就能成。
“眼下缺的就是火炉,淬火槽,铁砧,墨石,以及铁石铁料等。”
一套从简购办下来。
小几十两银子也差不多了,具体还得到时候再看。
赵秀慢悠悠洗了个澡,然后坐在院子里吃早饭。
这会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
“差不多了,该出门哩。”
赵秀穿了身灰色粗布衣裳,头戴着一顶草帽就出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