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和小厮吓得魂飞魄散,齐齐跪地求饶。
“三少爷饶命啊,小的们知错了!”他们哭道,“是赵银娣赵奶娘让我们干的啊!我们赌钱吃酒被她抓到了,她威胁我们若不按她说的,就到三夫人跟前告我们的状!到时候我们真就完蛋了!”
蔺昌民恨铁不成钢,“所以你们就帮她害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大罪!”
小丫鬟和小厮痛哭流涕,“小的们再也不敢了!恳请三少爷给个机会,千万不要卖了我们!我俩在外面都无家可归的,世道乱成这样,离了蔺公馆,可真活不了了!”
蔺昌民被他们哭得头疼,转而问身后人,“婉小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沉姝婉心下却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她刚刚向赵银娣投诚,赵银娣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害她。
这倒象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的蓄意指摘。
她轻声道,“三少爷,此事尚无证据定论,仅凭此二人所言,不足为信。若三少爷有心替奴婢追责,不若派人将此事彻底调查清楚,抓出真正的幕后凶手。”
蔺昌民听出了她言外之意。
仔细一想,这两人招供的确实太快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吩咐眀砚道,“你留下,把这事前前后后都调查清楚。至于这两人,该打就打,直到他们说出事实真相为止。”
沉姝婉垂下眼眸,掩去冷光,怯生生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奴婢多谢三少爷回护,只是如今这车也坐不了了。”
“今天还是坐我的车吧。”
沉姝婉跟着蔺昌民来到僻静小巷,里面竟停了一辆黑色汽车。
这个年代的港城,汽车依然是稀罕物。
前世今生,这是她头一回坐洋车。
车内空间密闭,让她有些不适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蔺昌民身上清洌的书墨气息,让她心下稍安。
汽车平稳地驶出小巷,导入街道的车水马龙。港城的街道繁华而嘈杂,电车叮当作响,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与蔺公馆里精致却压抑的高墙内是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沉姝婉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出神。
蔺昌民侧过脸望着那张姣好面容,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打破僵局。
司机突然刹车,沉姝婉没坐稳,摔进身旁男人的怀里。
“啊……!”
温软芳香的娇躯嵌入怀中,让蔺昌民猝不及防。
车厢内空气凝固,寂静无声。
沉姝婉清淅地感受到男人胸腔传来的温热。
沉稳有力的心跳骤然加速,咚咚作响。
蔺昌民此刻思绪混乱,从怀中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味像狂风骤雨,蛮横地侵占了他的呼吸。
却见她强撑着支起半截身子,“三、三少爷,奴婢失礼了……”
她的胸口因呼吸而缓缓起伏,蔺昌民脑内“轰”的一声,耳根瞬间烧起来。
“不要紧的,婉小姐,”他的嗓音温润如玉,带着颤音,“是司机冒失了。”
沉姝婉低垂着头,不敢动弹。
司机在前座连声抱歉,“三少爷,前头好象是大少爷的车。”
蔺昌民扬眸望去,见正前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轿车,象是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路。那独一无二的车型和车牌,正是蔺氏家主蔺云琛的座驾。
“是否要去打个招呼?”司机温声询问。
蔺昌民眼神微凝,下意识整理一下西装领口,“慢慢靠过去,把车窗摇下来。”
沉姝婉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挡风玻璃,清楚地看见前方车辆的后座上坐着两个身影。
一个冷峻高大,自是蔺云琛无疑;另一个衣着华贵,身形与她相似。
邓媛芳也在!
她全身瞬间紧绷僵硬,呼吸渐重不匀。
绝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和蔺昌民同乘一辆车!
以邓媛芳多疑的性格,若让她看见了这一幕,定会由此认为自己心怀异性,从此不可能再相信她,更勿论让她近身。
那她还如何实施报复邓氏的计划。
“三少爷!”她失声低呼,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斗,身体却没有半分尤豫,背靠车窗,娇柔的身体蜷缩在角落,恨不得往缝隙里钻。
蔺昌民忽然意识到什么,正想安抚她,那侧车窗已经开始往下降。
他顾不了许多,直接握住她冒着冷汗的手,将她拖进怀中。
“委屈婉小姐陪我演个戏。”
几乎在同一时刻,旁边劳斯莱斯的后车窗也平稳降下,露出棱角分明的脸。
“昌民,”蔺云琛先开了口,双眸深邃如潭,“真巧,这是往哪儿去?”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对面车内的男子,很快锁定在他身侧娇柔颤斗的背影上。
蔺云琛饶有意味地挑了挑眉。
金屋藏娇么?
这个循规蹈矩的三弟,竟有如此风花雪月的一面。
“大哥,大嫂,”蔺昌民微微颔首致意,身体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试图挡住那道视线,“民正准备往永安药铺去。”
“哦?”蔺云琛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夜读书’,三弟果然有清流风雅的文人之骨。”
这话让蔺昌民耳根热得厉害了,赶忙解释道,“大哥说笑了,院里的嬷嬷病了,告假归家。民正好顺路,便送送她。”
蔺云琛闻言更觉奇诡,“三弟醉心医学、不问俗务,竟也会做这些体恤下人的差事。”
他身边坐着的身穿宝蓝色旗袍的女人探出身来。
那抹藕荷色的衣角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被刺得眼睛生疼,“瞧着不象嬷嬷,倒象个年轻姑娘。既是自家嬷嬷,怎么不肯露脸?”
感受到怀中人的紧张,蔺昌民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她这病来势汹汹,脸上长满了毒疮,怕吓到嫂子,故而回避。”
“可惜了,”蔺云琛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若缺什么珍贵药材,可差人到宝林堂去取。那是你嫂子娘家的铺子,你去了只管报她的名。”
邓媛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扯上自己,赶紧迎合道,“我家堂铺中有几位西洋来的医生,临床经验非常丰富,三弟放心。”
她的声音极冷极清,宛若玉石相击,惊得蔺昌民心跳加快。
这声音,好耳熟……